赤炎吃东西也闲不住,凑到我耳边,等嘴里那块青皮梨肉咽下喉咙,像是好奇的问道:“重华,你说,若是要有人对你下毒,会怎么下?”
我看她一眼,思虑片刻,迟疑道:“对我下毒?”
赤炎点了点头,朝我殷切的看。她还真是孩子心性,想起一茬是一茬。
我看了看前面尚还跪着的错掠影,隔得远了,她抬起头,神色桀骜冷淡,好似这周遭发生的事情和面前傅山所下达的命令与她毫无关系。她扫视了这前面一圈,唯有看到坐在后面没事人一样吃果子的我们时,神色才有了一丝微微的波动。
朱雀克毒,世间万种毒虫蜈蚣毒蝎,在我们面前都讨不了好。我们本身便是毒物克星,对我们下毒毫无作用,谁会来给我们这朱雀一族所化的仙人下毒?
赤炎尚还在殷切的看着我,我拿着个咬了一口的青皮梨,摇头道:“朱雀一族百毒不侵,你没有听说过吗?”
赤炎愣了一下,她犹豫的说道:“没听说过。朱雀一族自从四万年前青尢一乱之后,因为你.......叛出天界堕入魔道,受了天界的责罚,就不怎么出现了。”
我早就该知道这样的结果。整个北陵神府都受到了我的牵连,被天界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毕竟战神一族,出了这样一桩大逆不道的事,谁都会愤怒吧。
赤炎说的时候有些犹豫,眼睛低垂着,小心翼翼的看着我,似乎在观察我的脸色。她怕我伤心,却还是没有隐瞒一丝一毫。
我沉默的咬下青皮梨最后一口甘甜的果肉,心中除了叹息也再无他法。这么多年,朱雀一族被排挤出了天庭,战神一族断绝在我的手上,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看着赤炎这般小心翼翼的样子,我淡淡道:“虽然我们朱雀一族百毒不侵,但是也有不开眼的人给我下过毒。他用的法子很奇特,他没有在我的膳食里下毒,而是在那军厨去湖畔洗菜的时候,在湖中下的毒。”
那并非剧毒的秘药,而是一种让人仙元衰竭的毒。我是天界战神,时常征战在外,两方鱼龙混杂,顾不得什么吃食。天界对我尤为看重,日常的膳食都由数人把关。送来的九重天白鲤是上等的,配菜的昆山梧桐籽也是新鲜的,连铺着碧绿新荷的玉盘都是经过层层检查的。
那个魔族的副将,潜入我们驻扎天兵的战场旁,在那后方的湖中埋伏了十来天,终于看到了掌管我平日里起居饮食的那个御厨去往湖边洗菜。
他盛满了满满一桶水,在里面洗净从天界送来的白鲤。那白鲤沉在水中,浑身鳞片细腻光泽,在御厨将它捉出来洗净去鳞的时候没怎么挣扎,只象征性的跃了跃鱼尾。
那个魔族的副将,央平,就在那御厨洗白鲤后起身的一刹那,将那毒滴入了水桶中。
只可惜我们朱雀一族百毒不侵。
二哥学的便是医理,妙手回天阅尽世间奇毒,在天庭任了个斗珏星君的名号。他在我小的时候正是叛逆期,整天冷着一张脸,看谁都欠他三百两金子一般。阿爹听说他将我一人丢在北陵与青尢的边界上,气得肺都炸了,当即把他扭送到了天庭昆嵛山,让他当了好几千年的小兵,打了好几百场血雨修罗的仗,好不容易让他渡过了叛逆期,才将他接回来。
后来二哥长大了,修得了一个稳重平静的性子,对我却百般呵护了起来。在阿爹将死的时候,二哥牵着我的手,泛红着眼睛对阿爹保证,他会一直悉心照料我这个妹妹,直到我嫁了如意的郎君,去了讲道理的娘家,有了稳定的依靠。
阿爹安心的撒手人寰,二哥蹲下来,看着我的眼睛,红彤彤的眼眶里映着我的影子,他同我讲:“阿九,这世上,只有你和二哥相依为命了。”
若不是那一日二哥恰好来了军营看我,替我送来北陵的桑葚果,我让陪同的副将为他添一双碗筷,我也根本不会知道,那菜里有毒。
只不过二哥不怎么在意,毕竟那魔族费尽心思给我的饭菜里下毒,终究还不是作罢的白费力气。
我手里拿了青皮梨,朝赤炎微微一笑:“若是要给我下毒,自然是不能用下了毒的果子,至多不过是用掺了毒的水,洗了洗这个果子,让它吃起来没有别的味,但皮上已经附了些微量的毒,日日如此,终有一日会累积过量,毒发身亡。”
等到了九岭山后的小径旁,青石板上,早已经有人等候着了。
错掠影戴着黑色的斗笠,她一只手撩开黑纱,看着我们慢悠悠的从山道上下来,左右看不到一云,眉眼一沉,急急问道:“缙云呢?”
傅山站在她旁边,身后还跟了两个低眉顺眼的心腹弟子。这九岭平日里下山的弟子本来就少,更何况他们一般都是走正门,这条藏在后山下山的羊肠小道上更没什么人。
傅山玄衣负手而立,朝我微微点一点头,温和道:“人已带到,仙君,一路保重。”
说罢,他便撇下脸色狐疑的错掠影,带着两个弟子,慢慢的朝山上去了。
本尊还未发话,那错掠影便急急的上前来,三分警惕七分焦急的朝赤炎问道:“缙云呢?你们怎么没带着她?”
赤炎看了看我,朝她放缓了一点语气,说道:“在山下候着呢。你若是相见缙云,乖乖跟着我们便是了。”
第44章 小洲颦莲晚(五)
赤炎觉得错掠影和一云一样, 都是个可怜人。
只是她也明白, 纵使情有可原,纵使为情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