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担心,你姐姐,马上就会回来的。”
“唉?”
格兰仕低下头,温柔的望着终于停止哭泣的小男孩,手掌轻轻地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
眼睛里还是忍不住的一片酸涩。
即便那件事已经过去了那么久,还是会忍不住……么。
“哥哥……你怎么了?”
“没事,眼睛不舒服……”格兰仕抽回一只手,用力揉了揉眼睛。在声音哽咽之前冲他笑了笑,说道:“不用担心,你姐姐马上就会回来。”
说罢,他站起来,转身走回银尘的身边。
“走吧。”他说。眼圈奇怪的红了一片。
“要哭了么?你。”
“没、没事,我们快走吧。”
【六年前】
【西之亚斯蓝帝国·雾女沼泽】
皎洁的光华透过厚实的云层,温柔的洒在雾女沼泽粘稠的地面上。干净而顺滑的颜色,像是从天边垂下来的女神裙摆。
月光将整个沼泽笼罩起来,显现出一片幻境一般的景象。
“今天天气不错啊。”
“嗯。”
星辰的光辉闪闪烁烁,草叶上厚重的露水明亮起来,像是一整片辽阔的天空。两个少年并肩走着,温柔的风镶嵌在他们的肩膀上,在月光下拉扯出一股股透明的涟漪。
“哎,说起来,你到底为什么要特意跟那个小孩子说他的姐姐一定会回来啊?”
“这个……”格兰仕犹豫地垂下头,似乎正在思量到底应不应该说出。他乌黑的头发被晚风吹动,飘散在宝石蓝色的夜空中。
“其实……我先前也有一个姐姐的。”
银尘望着他,没有做声。他的长袍被风吹的鼓动起来,在月光下散发着雪光一般柔和又纯洁的光泽。
他还是第一次在格兰仕那双火山口般永远不安宁的漆黑眸子里,看到这样的深邃和哀伤。他将手抓在左胸口的衣服上,锋利的褶皱蔓延开来,像是陨石落下后惨烈的遗迹。
“她……是我最要紧的亲人……”
泪光像汹涌的月华一般涌下来,悄无声息的蔓延在格兰仕锋利的轮廓上,最终悄无声息的滴下来,消失在衣物的褶皱里。
“在我……呵……七岁,还是八岁的时候……她也是,在这样的魂兽围猎中……意外丧命了……”
他呜咽的声音,反而像是凄惨的笑声。
“那个魂兽……它杀了我所有的亲人……本来,都过去了将近十年。而且现在在王爵身边,就好像是一家人一样。我本以为……我应该会已经忘了这件事……可是……可是……”
他蹲下来,双手用力的撕扯着头发。
“忘不了啊……根本忘不了……就在刚刚,那个小男孩哀求他姐姐带他去的时候……我就好像看到了十年前的我自己一样……那时候,我也是百般要求姐姐带我一起去……
“也许我去了……也许那样的话……我可以和姐姐一起离开这个世界,再也没有这么痛苦的思念了……”
“我不想啊……我不想就这么看着他也像我一样失去姐姐……暗骑那种凶狠暴戾的魂兽……我对它的了解,比东赫对它的了解多得多……”
“那是杀了我全家的魂兽啊……”
银尘弯下身来,轻轻地将他的手从头发里拉出来,然后用自己的手背,温柔的拭去格兰仕眼角不断滚落的泪水。滚烫的泪水,比他手背上的温度还要炙热。
银尘回忆起来,当王爵告诉他他要捕捉的第一魂兽正是暗骑时,格兰仕脸上那种混合着巨大痛苦和恨意的扭曲表情。即使格兰仕一向桀骜不驯,对王爵也会没大没小的开玩笑。可那是银尘第一次见他和王爵那么凶的顶嘴。
“我要杀了它!!!”——银尘记得,他是这么对着王爵离开的背影吼的。但王爵始终没有理他的茬,只是安静的保持着他天神一般完美的表情,冷漠而高贵。想到这里,银尘的鼻腔忽然一酸。
没人理解他。也没人问他为什么。在那之后,不仅东赫将他狠狠地训了一顿,就连自己,都忍不住对他呵斥了几句。
“对不起……格兰仕……我那天,应该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的……”
“没事,不赖你。”格兰仕勉强的扯起嘴角笑笑,眼睛涨得通红。
“你看你,眼睛那么红,都快成吸血鬼了。”银尘微微一笑,将他扶起来:“站起来吧,这里的地面可不像宫殿里一样,干净的可以让你满地打滚。”
“像吸血鬼?”格兰仕站起来,用力的揉了揉眼睛。几滴泪水黏在手指上,潮湿的咸腥味:“那,我能吸你的血么?呵呵——”
“喂!我开个玩笑啊!”银尘的冰山脸脸瞬时间因为格兰仕扑过来的动作垮了,连忙一个侧身闪过去。
“别跑啊——吸血鬼好饿哦——”
“喂!格兰仕!格……”
脖颈处,灼热的温度。
泪水的温度。
“别哭了……男子汉,哭什么啊……”
“你还说我像女孩子……你才像吧……你失去了一个姐姐就哭成这样,我从小就是个孤儿,还不得哭死啊。”
想到自己毫无记忆的双亲,银尘的眼圈也迅速的红了起来。从小到大,都是马戏团的领班和他的妻子照顾自己。就好像亲生父母一样。
但那毕竟不是。不管自己装的有多么像他们的孩子,可论谁都能看出,他们没有丝毫的血缘关系。
——只因为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