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松烟听五鹿浑这么一说,紧赶着口内酸涩,搓了搓鼻子,猛地抽噎一声,拱手便道:“失礼,失礼。”
柳难胜本就瞧不得柳松烟这窝囊样子,现又有胥留留在旁,便更觉得心下憋闷,探掌一推,疾声说道:“且现出些吞牛气势,单刀直入便是。”
柳松烟唇角一颤,立时道来。
“便在月前,恩师听闻薄山噩耗,时时埋怨自己一身武艺未逢用时,行不得惩奸除恶义事,心下既忧且忿,心火难销,便告我等弟子,其当闭关一月,静思自省。”
闻人战闻声,心内感佩,已然起身,拱手便冲柳松烟施个大礼,朗声道:“战儿代十三十四叔谢过。”
此言一落,柳松烟登时一怔,一瞥胥留留,见其默默颔首,这方推演出闻人战身份,再将其言咂摸两回,竟多品出些个难兄难弟的意味。
“姑娘节哀。”言罢,柳松烟却是兀自轻笑,心下止不住嘲讽自己劝得了旁人劝不得自己,每每思及范一点死状,焉有一回不是摧心折肝、痛不欲生?
“恩师尝于密室闭关,或细思武学招式,或研修古书典籍。我等弟子以为寻常,未有一人上得心去。”柳松烟苦笑结眉,叹口粗气,又再接道:“熟料得,便是十日前那一夜,我自感昏沉,睡至卯时,方为一众呼叫嚎啕所扰。起身一探,才知恩师殒身密室,与世长辞……其那死状……端的怪异可怖……”
“柳大哥……”
柳松烟冲胥留留稍一摆手,面色惨白,狠狠一咬下唇,待口内得些血腥之气,立时接道:“恩师首级失却,颈项所遗断口……甚为平整,唯有中间,稍有高低之差。瞧着……瞧着似乎恩师是束手就戮,全然不曾相抗。更怪异的,乃是……恩师头项虽失,遗体四下,却无一星半点鲜血喷溅之迹……我等探查遗体,见恩师腕脉多有类鼎足之三角割口,方知恩师之血,早被放得干干净净,可又不知,所放之血,究竟归了何地……”柳松烟径自一愣,面现惊怖,自言自语往复不住,“只是,这一身血气,怎能眨眉便被清个干干净净,一滴不剩?”
“在那密室之外,尚横有一尸。”柳松烟两目无华,平视前方,神情实在呆滞。
此言一出,堂内诸人更显惊诧,目睑微开,无不定定瞧着柳松烟。
“那一人,乃是两月前为恩师逐出师门的二师弟——布留云。”
宋又谷听到此处,折扇陡地一开,沉声询道:“柳兄,指不定是那布留云流离多日,积怨弥深,这便偷返钦山,于密室中偷下杀手,枉害了你师父性命。兴许,此回未必是那异教作祟。”
柳松烟轻笑一声,冷道:“此言不虚。恩师受害,那布留云决计拖不得干系。然则,其尸一旁,乃有血书数字,先言‘碎首糜躯自在欢喜’,又道‘叛人终当为人所叛’。字体甚草,全然不成体统。”
在座四人闻声,竟是齐齐吞唾,探舌稍一濡唇,两两相顾,哑声惊道:“碎首糜躯?”
柳松烟同柳难胜对视一面,摇了摇眉,沉声叹道:“想来,诸位对此一句,当不陌生。恩师得薄山噩耗之时,口内反复诵念的,也是此句。”
胥留留眼目微阖,思量前后,待得盏茶功夫,已是理清了脉络。
“柳大哥,想来,异教当是以布留云为内应,才可轻易摸上钦山,又再寻得尊师所在。如此说来,尊师未有防范,被那群歹人一招致命,倒也不奇。”
“非也,非也。”柳松烟径自摆手,柔声叹道:“以恩师武学根基,若非奇袭,绝难得手。然则,布留云早被驱逐,莫说奇袭,其只消露个面,便非得引来众人围堵指责不可。恩师岂会对他无备,给了他可乘之机?旁的不说,那布留云之前于钦山派时,早不为恩师所喜。其性纵诞,贪得无厌;其人虽不蠢陋,然于武学一事,常怀侥幸,时作时辍,多投机之举。若非其怙恶不断,屡教不改,恩师断不会对其前程不作顾念,亦不对往日情分稍加萦怀,决然勒其下山,再不允其踏足钦山地界。”稍顿,柳松烟径自接道:“正因恩师对此人了若指掌,料其被逐下山,必定怀怨,少不得做些见不得光污人眼目的龌龊勾当;故而,自布留云下山之日,恩师便有明令,多添了巡防人手,日夜不休。这两月间,我同其余弟子,何尝敢有分毫懈怠?”
“依着我等对布留云了解,专在其可能下手的地段增派弟子把守。这般日防夜防,缘何仍防他不住?况且,恩师既有先见之明,早生防人之心,又岂会因着布留云外通异教,便坐以待毙,一招未发,一夜之间便枉死派中?”
“难不成,那大欢喜宫教众,当真有飞天遁地呼风唤雨之能?”柳松烟一言初落,已然把自己惊得肩头微颤,心乱如麻。
五鹿浑沉吟片刻,抬掌一扶额角,徐徐问道:“柳兄,恕我冒昧。在下思来想去,还是未能明白,若说内贼乃是那布留云,为何尊师方逝,你反成了师门众矢之的,于钦山无处立锥?”
“就是。”闻人战目珠一转,脆声嘟囔道:“难不成范掌门方一过世,你们钦山派便内斗不止,人人欲作新掌门不成?”
柳松烟稍一侧目,定定凝视手边那对双钩,半晌,方探手上前,将那双钩凑近眼目,一边打量,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