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尔丹不回答,也并不急于发动袭击。
空气中渐渐出现异味,撞击发生后,车子的油箱开始泄露了。
灰色屏障是他施展的。它隔绝不了空气流通,但却能阻止生物离开。所有人都被困在了狭小的范围内。
……
克拉斯用力敲门,拳头疼得都开始麻木了。没人回答他,显然他们不准备放他出来。
西湾市办公区已经从克拉斯的通话里听到了发生的事,几乎所有人都离开了大厦,赶往事发地。留在办公区的只有前台的艾丽卡和一个猎人。
他们谁都没有打开隔离室的权限,就算想开门也办不到。
克拉斯开始耳鸣。手机里传来一连串的噪音,金属撕裂声,土石崩塌声,利器刺穿躯体时的声音……微小的呻吟声,哭喊、爆裂、质问、电磁干扰声……
他把手撑在门上,慢慢跪倒。
他刚刚听到的惨叫声来自戴文妮,他认得自己母亲的嗓音。
他听到丽萨念咒语的声音,约翰嘶吼着呼唤洛山达,洛山达却没有回应……
声音突然彻底消失,变为忙音。大概是约翰的手机彻底损坏了。
现在克拉斯看不见任何画面。
他连面前的门扉和地板都看不见。像是彻底失明般。可他自己却又不知道。他仍注视着视野里出现的东西:棺材般狭小的四壁,门打开又关上,他偶尔低头一瞥,自己的身体上布满密密麻麻的伤痕或刻印,没有一点平滑之处,连指尖和指甲板下都不例外,血珠还没彻底凝结,一滴滴落在脚下的魔法阵上。身体每一处都痛得像在被焚烧。
巫师们看着他,窃窃私语,而他却随着法阵里的光芒而无休止地惨叫。
他们说:对,你是无辜的的,可这是我们的工作。
他又看到有人私下对他低语,有人破坏禁锢他的法阵。他和身边的人一起跑过昏暗的通道,有时他会停下来等他们,有时他们在远方向他伸出手。
他躺在澄净的蓝天下,花草的香气取代了血腥味。他的呼吸渐弱,黑发蓝眼的男人俯身对他说话……
雾气弥漫住视野。
他站在郊外的房子里,戴文妮教他念最基础的古魔法文字,告诉他什么是真知者之眼。
他从普通的学校毕业,在无威胁群体庇护协会入职、实习,杰尔教官第一次带他去和狼人流浪汉谈判……
他和史密斯约会、结婚,可后来史密斯又决定离开他。
佐尔丹——那时他还不知道这个人是佐尔丹——杀死他的数名同事,又轻声问他“你是谁”。
他因为三任妻子的“死亡”而被警察盘问,史密斯送给他礼物赔礼道歉……
还有,那是个暴雨前的傍晚。当时他正在试着做点心,屋子上层的法阵里还关着两只魅魔。有人敲开他的门,自称来自杂志社,可是实际上这个人是血族,他叫约翰?洛克兰迪……
克拉斯稍稍恢复了意识,他想起了自己此时身在何处。
他想继续敲门,想找到地上的手机给协会前台打电话。可是他什么都看不见,甚至没办法抬起手。
他并不是由于虚弱无力才无法动弹。而是……他根本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
艾丽卡浑身发抖,指指隔离室:“里面……是什么声音?”
“是他在敲门吗?”猎人也觉得奇怪。隔离室里肯定只有克拉斯一个人,但是敲击和摩擦声凌乱而密集,根本不像一个人能弄出的动静。
起初他们还听到克拉斯在喊叫,他们也回答了,可克拉斯似乎听不到。
之后安静了几秒,接着就出现了这种不明声响。
监视用的仪器开始发出警报,艾丽卡手忙脚乱地查看,像被冻在了屏幕前:“隔离室……隔……”
“你在说什么?”猎人也走过去,可是他看不太明白那些字眼的意思。
“隔离室的法阵隔层失效了……”
有东西在挖掘和吞噬。隔离室墙体里的多重符印、材料开始一个个失效,摩擦声越来越大。
猎人并不知道将会发生什么,他仅凭多年的战斗直觉作出判断:“离开这儿!”说着,他抓住艾丽卡跑出去。
现在已经是凌晨了,写字楼的电梯已经停止运行。而且他们也不能乘坐电梯。当他们跑到楼梯间时,似乎大厦在微微颤动,就像发生轻度地震时一样。
他们拼命跑下去,有时被晃得摔倒差点滚落。他们没时间查看身上的淤青,只能继续向下。
还仍在楼内的他们看不到——写字楼外部的装饰灯光全部熄灭,楼体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从高层开始,墙砖、内饰、钢筋都开始脱落,建筑结构脆弱得像纸片。
当他们还剩几层就能跑出大厦时,整栋建筑轰然倾颓,就像对楼体进行定点爆破一样。
在跟着走廊一起下坠时,艾丽卡尖叫着拔出一把枪——看起来像个发令枪。
射击声之后,球形的法术力场盾展开,为她和猎人挡住压下来的重物。
艾丽卡不太擅长施法,她只是协会的前台。这把能发射魔法力场盾的枪是克拉斯送她的礼物。因为她偶尔也难免要和超自然生物打交道,有点能自保的手段才好。
摇动和下落又持续了一会,终于安静了。
连猎人也吓得说不出话,愣了好久才想起来安慰身边的艾丽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