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放下电话之后细细想了遍,觉得有点好笑,切菜的刀都下得略微不准,宋嶠一直抵着墙瞧我,我抬眼看他目光有些迷离,拿脚轻轻踹他:“想什么呢?”
宋嶠摇摇头,然后视线落在我大剌剌放在灶台上的手机,喃喃道:“真好。”
好什么好?我起先没反应过来,尔后脑子一转,这才琢磨到了宋嶠的意思。正思忖着如何排解他因为这通电话进而想起家人的苦闷心情时,他却又像没事人似的冲我咧嘴笑:“裴裴,你清明节回家前我们去趟武大看樱花吧。”
其实我们以前去过,不过是大二的时候宿舍四个人一起去的,后来就再也不想去了。因为人真的超级多,蹲在路旁边卖地图和花环的小贩都能顺溜站好长一排。
我把胡萝卜片得很薄,然后切成丝:“武大的樱花品种好像和我们家那边的不一样,开得太秀气了。而且人又那么多,挤都要挤死。”
宋嶠闻言,声音一拔:“你们家那边也种樱花呢?”我瞟他一眼:“都一个省气候还能差到哪里去?而且樱花也不是什么稀奇东西吧。”宋嶠凑上来:“什么叫开得秀气?”我把胡萝卜丝儿装到一边的盘子里:“就是小。”
“你们那儿开得大?”“嗯,一团挨一团的,风轻轻一带,整朵整朵地掉,估计是太重了。”“啊,好想看。”“要不清明节你和我一起回去?我带你到护城河边上边走边看。”
宋嶠明显心动了,但又吞吞吐吐:“这样不太好吧,清明节你不去上坟?”
我答:“每年都是我爸妈去的。”这是真话,因为我特别不喜欢四处跑,好不容易放次假只想在家里安安静静待着,哪儿也不去,而且老家有点远,坐车久了我还会反胃。
“你爸妈会不会不高兴啊?”“这有什么啊?他们俩把我要烧的那份给烧了不就得了?”“不是,我的意思是—”
宋嶠吊着眼瞅我。
我了然地摆摆手说:“我放假带室友回家玩他们有什么好不高兴的?”
宋嶠彻目光瞬间深沉起来,然后彻底沉默了。
我想大概是我话里“室友”两个字又刺到了他。
我总有一天得被我自己气死。
于是支出胳膊碰碰他,尽量笑得轻松:“你这什么表情啊,我要跟我爸妈说你是我男朋友,我妈她肯定会一刀劈了我,眼睛都不带眨的。”
说着,我还把放下了的刀又重新举起来,在宋嶠面前胡乱比了比。
他立马笑了,点点头:“我懂。我出柜那会儿我妈也这架势。”
我原本不想让他过多想起他父母的事儿,倒是他自己用一种玩笑似的口吻提起,让我一时有些发愣。
“乖乖做饭吧,我快饿死了,裴裴。”
然后他出去了,我面颊一阵热烫,窜得心燠熟。
走之前他用手勾了勾我的下巴。我的胡萝卜丝炒牛肉水又加多了。
本来下班回来才在楼下保安室里把我们网上订的烤箱搬回来,吃完饭匆匆收拾过后,宋嶠兴冲冲乐滋滋地用搁在茶几上的钥匙就把纸壳上用来密封的宽胶带划破了,把粉色的烤箱拿出来。
考虑到性价比、使用频率和我们俩的食量,最后下单的这款“小熊”烤箱简直物美价廉,颜值高且容量也不算太小,关键是才99.9。
感天动地。
其他工具和食材还没到,宋嶠只能一屁股坐地上举着说明书研究萌萌哒的烤箱。
然后我的手机又响了。拿起来一瞅屏幕,哟呵,杜宇。
“哎哟喂,我们的大忙人儿,今儿个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杜宇是河北邢台人,我对北方的方言印象其实仅限于北京话和东北话,但我又特别爱闹事,每次和杜宇交流就会故意北京话东北话糅在一起讲,虽然我知道邢台话其实和这两个地方的话完全不同。
宋嶠一听我这贱嗖嗖的语气头就冲我扬起来了,嘴巴动动,比着口型:“杜宇?”
我点点头。
宋嶠乐,站起身来就往我耳朵旁边贴,大声说:“你丫天天在哪儿逍遥快活呢,没个电话也不见发朋友圈的。”宋嶠显然是受了我的影响。
电话那头杜宇估计也听到了宋嶠的声音,哈哈大笑:“嶠大宝贝儿。”宋嶠应声得积极:“哎。”
我被他俩恶心得不行。嶠大宝贝儿是杜宇对宋嶠的爱称,一般期末备考的时候叫得最亲热欢腾。
我干脆按了免提,杜宇的声音一下子就大了起来。
“混得不好呗,哪有脸联系你们哪,一个个的,江城精英。”他在那边笑。
呸,还江城精英呢,宋嶠都勉勉强强,我就压根搭不上边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