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坚想:楚歌里虞美人剑舞,算不算哀呢?
宋牙替他披上一件外袍,听他嘴里喃喃地念道:“乐,怎么算哀呢?说得对,的确对。宋牙……就在宫中祭奠哀公吧,你到外殿去,请外殿的意思。”
宋牙自然不明白他想到了哪里的陈年旧事,只管答道:“陛下,这已经快到了夜里,外殿早说过,今夜要下雨,不得杀羊,不杀羊、怎么设祭啊……”
到了夜里,天下起了雨,算是这一年里长安城的第二场雨,雨下得很大、很畅快,又噼噼啪啪得下了一夜,直到了清晨才停。
椎芦作蘧蒢,不成文章,会天大雨,不得杀羊。
慕容冲正在营中,此刻立在中军帐,身披着甲胄腰悬佩剑,正听慕容觊言道前些日子里的那场大雨将军中的屯粮浇了个彻底。
“大司马的意思,不是集中进攻、速战速决吗?若是要围城,可就要分出不少兵力。”
待到宿勤崇说完,慕容觊便又道:“我军后方并无补给,若不围城、放秦军收割粮田,岂不更难下?”
两人争辩难有结论,索性停下等慕容冲的意思,见他垂眼像是有所思,却不等他们发问,立刻就答道:“秦军不出战,你我就难以集中兵力期许一举得胜。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乃不得已之举,是下下策,所以此刻不得冒进、更不能急躁。”
宿勤崇像是诚服,也跟着众将点头。
慕容冲抬起头,转向高盖,道:“尚书令,你以为呢?”
高盖应声抱拳,回道:“臣以为,小将军说得有理,应放缓攻坚,转而在粮草上多做文章。”
慕容冲点点头,又问慕容觊:“你说的有理,那就再说下去。”
慕容觊站出来,道:“是。末将以为,这一场雨来得正是时候,不光我军,秦军也要发愁,相较之下还要更愁,因咱们本就在城外,守着粮田郊野,可秦军在城内,想要收缴军粮,就必得出城,这就等于逼着他们打开城门作战。”
慕容冲不漏赞许之意,却很快下令说:“既然如此,就配给你三千精骑,抢先一步搜刮粮田,如若可以,便待时机伏击秦军。”
慕容觊颇是得意,答话的声音也洪亮:“是,大司马。”
“尚书令。”慕容冲转而又向高盖言道:“攻坚可暂缓,却还要每日击鼓鸣锣请战。”
高盖一揖:“是,大司马。”
“宿勤将军,孤也予你三千精骑,请你驰往北郊、西郊,遇田则侵。”慕容冲最后下令道:“行了,都各自退下吧。”
众将都抱拳答是,欲要告退下去却见帐帘猛地掀开,传令的风风火火闯进来,跪地到:“报,大司马,营外有三人自称吴王子孙,方从长安城逃出来的,要求见大司马。”
吴王慕容垂的幼子慕容柔走在最前面,而慕容宝的儿子慕容盛与慕容会则在后。
“咳咳……咳……”慕容会埋着腰咳嗽,他面色苍白,身上紧紧裹着件兽毛毡子,一旁的慕容盛搂着他的肩膀,又替他拍脊背。
“你就是那天夜里着凉的,行了行了,咱们到了……”
慕容柔试着与来接引的慕容永说上话,于是道:“中山王怎么不在阿城里?而在军中?”
“在军中,要叫大司马,连皇太弟也只能私底下叫。”慕容永脚下不停,答道:“大司马鲜少在阿城,也是因平日里的攻坚都是他亲自督战,所以常在军中。”
“是,是大司马,是我喊错了。”慕容柔立刻应道:“大司马连着大败秦军,可谓声名大振,长安城里那些将军们,但凡听到大司马的名字,便可谓闻风丧胆。”
慕容永看也不看他,说:“都不值得一提。”
慕容柔方想要说些什么,就听身后矮一头的慕容盛开口,道:“胜仗打得再多,也不值得骄傲。”
慕容会暗自地扯住他的袖子,连慕容永也回头看他,问:“这是谁?”
慕容柔挡在慕容盛的身前,赔着笑脸道:“这是我兄长的儿子,当年在长安出生,本是件丑事,幸由得大司马说情,才叫秦主手上的宦官宋牙收养为义子了。”
慕容永皱了眉头,沉声道:“这话该说吗?”
慕容柔也意识到方提及的事中暗含着慕容冲过往在秦宫中的不光彩,便立刻解释道:“原本不该说,可正因如此,我们才得以逃出来,这多亏了大司马……”
慕容永带着他们已近了中军帐,却又犹豫着停下,转过身问道:“这是什么意思?我方才就想问了,你们怎么这时候逃出来投奔大司马?长安城里究竟出了什么事?”
慕容柔按下眉眼,半晌才说:“是啊,我们出逃得仓促,想必大司马还不知晓呢……秦主下了令,长安城里凡是鲜卑人,不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统统都要砍头……”
进了中军帐里,慕容盛与慕容会仍旧站在之后,慕容柔与慕容冲面对着落下泪,又将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慕容冲张开口,却没立刻叫人听见他说话,过了半晌才有动静,道:“怎么回事?”
慕容柔用袖子擦拭眼泪,咚的一声跪到地上去,回答说:“陛下起初听闻大司马进围长安,便与太原桓王子肃密谋,以义子婚姻之由宴请苻坚,又暗中埋伏人手,想要杀了他来响应您,苻坚本来答应了,可是前一天夜里却下起雨……十二月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