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啸很痛苦地吼了一声,眼眶骤然红了。他当初并没有亲眼见着他爸爸怎样从断裂的绳索上摔下去了,他今天看到了。
人群中闪过一道激烈的白光,像长了双翅的闪电一样冲了出去……
那是白马。马比人动作快。
裴琰直奔高坠的人影飞身过去,徒手去接人。接不住就是小萨出事,接住了就是他自己断手断脚。
他被冲出的白马肩挨着肩拱了一下,瞬间把他拱翻到马屁股后面。他被挤了一个踉跄,撞得还挺疼的。
萨日胜在跌落时把手肘张开护住了头,横着砸在了白马身上……
天色昏黄,雾霭好久都没有散去,晚霞在山巅染出一层血色。
院落里钟声回荡,吟唱一曲挽歌。
许多人都在那里徘徊,还没能从惊险一幕中回过神来,都呆怔地望着眼前情形。片场里很乱的,影视城内同时有几家剧组都在开工,流动人员成分复杂,这时再找是谁把钢索机械装置动了手脚,一时之间还找不到罪魁祸首,早就溜之大吉……
萨日胜盘腿坐在地上,抚摸马的鬃毛,不断低语。
白马大概误认为这还是在演戏,下个镜头里小萨就要骑到他的身上,它应该跑出去把小王爷接住。
又或者并没有误会,白马料到小萨遇险了,它冲过去就是要把小王爷接住。
萨日胜把自己的宝石项圈放在白马身上,沉声唱了一段牧歌。马颈折断了,在浅雪覆盖的地上点染了一片桃花颜色,这马然后就在小王爷身边断气了。
邢瑢伤心不能自已,不断地说“对不起”“对不起”。
小萨倒是没哭鼻子,绷着脸没有让眼泪掉出来,席地坐了很久,背影沉默如山。
大家都红着眼眶,沉默地站在那里。
庄啸拿出手机,划过通讯录里最近打过的几个电话,找出曾经向他询问案件的警方电话,快速按键,毫不犹豫地报警。
章绍池从专车里走出来,远远看到眼前一幕,眼睑不停地抖动痉挛。他也从大衣兜里掏出手机,手指几乎把手机捏成一块废铁。
什么他妈的兄弟情谊,什么他妈的江湖义气。
人还不如马。
下一个没准儿就轮到他自己了。
章绍池把牙龈咬出了血,满嘴里尝到的都是血腥味道,手上沾的都是血腥气。他也同时拨通了警方的号码……
作者有话要说: 注解:doner(家庭伴侣):在同性婚姻法还没有经由联邦法院在全国通过时,很多同性恋者选择在法律上登记为“家庭伴侣”关系,这样就能同时享有类似婚姻的权利。所以ner这个词就既表示工作搭档,又可以指代没有婚姻关系的固定同居伴侣。
第九十一章 影帝
就在第二天,商雪麟在浦东机场试图出境时,被警方拦下,请去警局喝茶协助调查。
这人被两名侦查员架着,塞进车子还在挣扎、喊叫,“抓我干啥么我啥都不知道”“都他妈是徐绮跃干的”“徐绮跃夹着尾巴跑了你们就来抓我”“这是讹诈讹诈”……
进了警车,商总迅速变成一门蔫儿炮,自知灾祸临头,以往一桩桩一件件恐怕都跑不掉。这人从大衣口袋里摸摸索索掏出速效救心丸,“我有病”“我有心脏病”“我全身都是病我不能进拘留所我要求保外就医”……
商雪麟对徐绮跃的拳赛经纪公司有参股和生意来往,大量资金流入流出。章绍池都被警方下了通知不准离境,他又怎么可能逃得掉。
警察跟他说了一句:“商总您别着急,还没判刑您就急着申请保外就医啊?”
然后又补了一刀:“怀柔片场出了一起小事故,威亚绳断了差点儿摔死人,收钱跑腿的那俩人我们已经抓了,商总您知道这事不?”
商雪麟一听这话,就如被戳了洞泄了气的皮球,软在车中,一声都不哼了。
……
再几天之后,杜名军在京城的几家文化公司歇业封门了。
据传闻讲,警方和检察组人员入驻了杜总的公司,带走全部账目,调查杜总与嘉煌徐老总这些年的业务往来,以及杜名军在若干年前几起伤害事故里扮演的涉案角色。
而杜名军本人,是在京城一家俱乐部里出事了,当场被急救车拉走。警方还没来得及私下请他喝杯茶、聊聊案情,杜总先熬不住了,竟是因为吸毒和药物过量,把自己折腾垮了。
杜名军在抢救室里躺了一夜,也是爹不疼娘不爱的,身边朋友、下属都没一个,事发之时都躲了、跑了。老菊花经历了人生的大富大贵穷奢极欲,也尝到了树倒猢狲散时晚景的萧疏凄凉。而当夜急匆匆驾临医院探望他的,竟然就是章绍池。
杜名军躺在病床上,脸上罩着个氧气罩,斜眼瞟到了他的老基友,眼球的一片浑浊上泛起涟漪。
杜名军吃力地喘着、呼吸着,胸膛抖动如筛,手指摩挲,想去抓章绍池的手。
唇忘齿寒,兔死狐悲,章总瞅着杜总,冷硬的脸上浮现一丝难言的悲哀:“以后别吸那个了,你都多大岁数了,已经是一块千疮百孔的老废物。”
呵呵,杜总粗喘着露出难看的笑容,是啊,咱俩人加一块儿也有九十岁了,落到今天这境地,都他妈活该吧?
杜名军掀掉氧气罩,喘着问:“谁,是谁跟警方,举报我,我,公司那乱七八糟的账……?”
章绍池瞅着他,没有回答。
杜名军点点头,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