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道:“不能再往前了,前面就是乌鸦林,不见天日,凶兽多得很,进了就再也出不来了……”
叶流州道:“留着这里等到天亮被土匪抓住一样会死。”
这时一个包扎肩膀上的伤口的小伙子道:“我自小在岭北长大,对这一带熟悉,曾经进过乌鸦林,有幸发现里面有个隐蔽的出口,只是时隔多年,不知还能不能找到了。”
“好。明日我和你一起去找出口。”叶流州点了点头。
头顶树枝错落,天黑无月,四周落满漆黑的阴影,远处响起鸟叫的咕咕声。
夜深人静时,叶流州注意到许延有些异样,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发现他发起了高烧,浑身滚烫,眉头紧紧拧着。
叶流州将布巾浸上水,盖在他的额头上,等了一个时辰换了几次水,却没有丝毫退烧的迹象,再这样下去许延必死无疑。
他起身向丛林里走去,回忆起对方曾经给他治伤用过的草药,记起几味,可草药的样子相差无几,他管不了那么多,一起堆在布兜里。
借着朦朦胧胧的星辉,他看见泥坡高处生着一株地榆,刚爬上去连根拔起,正要下来,忽然脚下踩到一块松散的泥土,来不及抓住任何东西,叶流州整个人随着崩塌的泥坡滚到坡底,中间磕磕绊绊撞到无数锋利的石头上,一时间头晕目眩,轰然被埋在厚重的泥土底下。
剧烈的疼痛让叶流州好半天没有缓过来劲,他顿了片刻,想要撑起身体,鲜血直流的左臂却传来过电般的剧痛,让他重新倒了下去。
他眨了眨眼睛,向坡上一看,满目漆黑,阴影宛若鬼魅魍魉游离不定,透不出一丝光线。
渐渐地,他的眼底爬满了血丝,额上冷汗直流,深深地吸几口气,叶流州颤抖着肩膀撑起身体,抖落倾压在背的泥土和岩石,不知过了多少时间,他才一点点爬上坡,踉踉跄跄地回到原来的地点。
把草药碾碎,敷在许延的身上,叶流州替他系上绷带,看着昏迷不醒的男人,难得一见的虚弱姿态,不由生出几分恍若隔世之感,像是见到幼时的季六一般。
他就这么盯着对方发怔许久,压抑的疲惫的疼痛一齐涌上来,微微阖上眼睛,脑袋里一片迷糊,但还是没有真正睡过去,留意着四周的动静。
夜色漫漫,寒风瑟瑟,叶流州忽然感到手上被什么东西一覆,传来一股温热的暖流。
他睁开眼睛,发现不知何时,许延已经醒了,胸膛伤口让他没有办法挪动身躯,只抬起左手覆盖在他的手上,脸上没有一丝血色,黑曜石般的眼眸却仍流动微光,与他对视。
第53章 生死
“你现在感觉如何?”叶流州问。
许延的喉结动了动, 顿了一下才发出艰涩的声音:“你受伤了?”
叶流州朝他笑了起来:“那是你的血,流了这么多,我差点以为你醒不过来了, 幸好那一刀没有伤到要害。”
许延凝眸看着他, 从对方身上的泥土,被撕裂开数道口子的衣袍, 脖颈到脸上星星点点的血迹,视线转了一圈, 定格在他不自然垂落的手臂上道:“把你的左臂抬起来。”
叶流州没有动, 僵持片刻, 与许延目光相对,只得讪讪地道:“一点小伤。”
许延道:“一会天亮之后,我去采药材。”
“别了。”叶流州道, “你受这么重的伤,还想着采药?好好躺着吧,明天我们从乌鸦林找路离开。”
他说完这句话,也在许延身边躺下来, 两个人看着枝桠错落间,墨蓝色的夜空一点点泛白。
许延道:“那之后呢?”
叶流州想了想道:“先躲过这群土匪,再找庞清带兵围剿岩风寨, 这边的事情落定,我们便回离镇,好好养伤。”
他扭头看向身边许延,对上男人一双深邃沉静的眼眸, 笑着问:“你觉得呢?”
在四面涌来拂动芒草的寒风中,许延的声音听起来异常温和,他说:“好。”
天色刚朦朦亮,林中一众人便开始准备赶路了,叶流州搀扶许延向拴着马匹的树边走去,忽然听见一阵杂沓的脚步声从另一头传来,他立刻压低了声音,向村民们道:“你们别说话……”
可一边那个瘦弱的小女孩听见脚步声,吓得脸色煞白,哇地一下哭了起来,孩童尖锐的声音顿时在林子里回响起来。
叶流州皱起眉喝道:“快走!”
村民们惊慌地向前逃去,他把许延扶上马,一回头五六个土匪已经冲了过来,提刀便向众人斩去。
马匹受惊掀起前蹄,嘶鸣起来,拼命向另一头逃去,叶流州费力扯着缰绳,试图控制住它。
骑在上面的许延胸膛的伤口又溢出血来,染红了衣襟,他的嘴唇泛白,紧紧绷着神经,双腿用力一夹马腹,才让马匹稍微停下挣动。
叶流州按住左臂,甚至来不及缓上一口气,又听见耳后利器落下带起的破空声,他朝一旁侧身一避。
锐利的刀锋斩断了几缕鬓发,接着毫不停顿地斩进了马匹的脖颈上,卡进了骨头里!
许延身下的马匹顿时剧烈地抽搐起来,他根本无从着力,只觉天旋地转,整个人栽下马去。
持刀的土匪抽出了刀,转向叶流州杀来,动作间刀锋大开大阖,眼花缭乱地接踵而至。
叶流州左闪右避,堪堪躲过朝他要害袭来的刀锋,可他越来越应接不暇,一个不慎背脊被划出一个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