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杨的动作却变得古怪起来,一剪一剪,把海棠剪得七零八落。掉落的花瓣变成半凝固的液体,喷溅上他的脸庞和睫毛。
薛夜来想后退,脚步却动弹不得,想求救,喉咙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白杨拿着那把花剪向自己靠近。白杨哼唱的曲调变成了两句反反复复的台词:
o roeo
deny te.
(哦,罗密欧!你为什么是罗密欧?
否认你的父亲,放弃你的姓氏。)
在这犹如魔咒一般的台词里,白杨一把抓住了他的头发。薛夜来的头发又和以前一样长了,而且也如那些掉落的海棠花瓣般变成了半凝固的液体,顺着白杨的手臂向下缓缓流淌。
“夜来,你说,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放弃你的姓氏?我要怎么做?”白杨梦呓似地喃喃自语,手里的花剪陡然落了下来。
薛夜来看到,自己的头颅像被剪断的花枝一样脱离了身体,在四散的海棠花瓣之间飞了起来。白杨攥着他的头发,嘴角噙着古怪而温柔的微笑:“这样可以了吗?这样可以了吗?这样……”
薛夜来全身一震,猛地睁开了眼睛。该死的,他竟然一不小心睡着了。这个地方的精神干扰简直无处不在,无孔不入。他急忙看向身侧,白杨抱着膝盖坐在旁边,像个孩子似地打着盹。
“白杨,醒醒!”薛夜来拍醒了白杨,“听我说,从现在开始,一直到我们从这里出去,绝对不能犯困。如果感觉到疲倦,或者周围环境单调,就马上用指甲或者尖锐的东西狠扎自己一下,让身体分泌肾上腺素。听见了吗?”
白杨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倏地清醒过来,聚拢目光望向前方:“有人。”
薛夜来这才注意到,前方几十米处有一个人影,似乎在等待他们。电车的速度开始减慢,最后在那人面前停了下来。
“薛少爷,您好。”那人走上前,声音彬彬有礼,不疾不徐。
“你认识我?”薛夜来打量对方的脸,是从没见过的陌生面孔。
对方答非所问:“我家主人说,其实原本不需要特意把你们接到这个地方。不过既然你已经来到了我们的地盘,随随便便打发回去不是待客之道。我家主人想邀请薛少爷到我们家里小坐片刻,喝杯茶聊聊天。当然,如果薛少爷不愿意去,我也可以马上安排渠道送你返回地面。如果您有任何疑问,请尽管提出。”
薛夜来冷不防抛出一个问题:“这里有精神干扰仪器?”
对方并没有显出猝不及防的神态,而是淡定地点了点头,“哦,有的。那东西类似于一个持续发出超声波的仪器,精神能力越强的人越容易受到影响,像我这样的普通人则完全没事。不过请不要误会,那不是针对你们的。我们只是不想让精神能力者擅自闯进我们的领地。——还有什么疑问么?”
见对方如此坦然,薛夜来知道自己最好也采取直话直说的态度,“我想知道,为什么你们会有这样的技术水平。或者说,你们究竟是谁。如果我要和你们打交道,我总要知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薛少爷果然是个敞亮的人。”那人笑了笑,“很多年前,城里流传过一首歌谣,你还记得么?我可以提醒你一下:开头的三个是紫苏草。”
薛夜来一愣。他当然记得那首隐藏着家族不光彩历史的歌谣,可是这个人突然提起这个做什么?
“请再好好回想一下。那首歌谣里的秘密,不止是你以为的那么多。”
薛夜来转动起脑筋,回忆着歌谣的内容。
紫苏草,紫花开,紫苏园里长蒿莱。
蒿莱满地秋风到,飞走鸠不再来?/p>
歌谣中,“紫苏”暗指苏家,“蒿莱”暗指薛家。但在最后一句,却突兀地出现了一种前面完全不曾提及的鸟。
从句意上来说,最后一句似乎也与前文不太连贯。如果这首歌谣是同情苏家的人编排出来诅咒薛家的,那么按照惯常的思路,蒿莱满地秋风到,接下来应该是蒿莱在秋风中枯黄死去的悲惨结局。
可是,故事的主角却在最后一句突然换成了鸠,与紫苏和蒿莱都不再有关系?/p>
而且细细想来,这句话本身的意思也很令人费解。
“飞走鸠不再来”,固然可以理解为:鸠占鹊巢的薛家被赶走了,再也不会回来h欢,如果“秋风”在这里比喻的是一件即将到来的重大灾祸,那么,根植于园中的紫苏和蒿莱都无法逃离,可鸠却能够自由地远走高飞,一去不回,从而避开这一场席卷大地的灾祸。
这首奇怪的歌谣,真的是在诅咒薛家么?还是说,它其实另有所指?
薛夜来又在心里默念一遍这首歌谣,忽地产生了一种感觉:这首歌谣的主角,其实一直都是鸠w纤沼胼锢车娜倏菪怂ィ只不过是透过鸠的视角看到的园中景色。当蒿莱长满了花园,秋风乍起,万物开始走向萧条,就到了鸠该离开此地、另觅家园的时候?/p>
而“鸠”又是指谁呢?他们不是园子里的原住民,而是外来的借居者,暂时在这里安身k们置身局外,时刻观察着园子里的生态环境。当环境变得不再适合居住时,他们便会离开?/p>
第62章
这么一想,“鸠”的真实身份究竟是什? 几乎已经呼之欲出。
见薛夜来沉默不语, 那个人摊平手掌, 做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