啄木鸟面对着闫桓的质问丝毫没有露出被冒犯的神色,他只是微笑,那是骄傲并且成竹在胸的笑容,很显然,他十分肯定自己没有弄错。
“小少爷,在昨天之前,你是不是也觉得大少爷绝不可能会对你下手?”
闫桓骤然语塞,他自认为对张家兄弟很了解,那对兄弟俩从前是流浪儿,在马路上饿到跟狗抢食吃,被老头子带回家的时候瘦得几乎皮包骨头,身上到处都是伤,哥哥的眼睛还化了脓,狼狈极了。那时兄弟俩趴在闫家的地板上,像两条瑟瑟发抖的野狗。后来他们长大了,被送去上学又半途而废,开始给老头子做司机和保镖。听说他们帮老头子挡过好几次子弹,眼睛都不眨,所有人都知道这兄弟俩对闫七爷的忠诚,他们究竟是因为什么背叛的呢?
“毒品和女人。”啄木鸟耸了耸肩膀,给出了答案。
这实在是最平庸又偏偏最容易被抓住的弱点,闫桓有些恼火,重重地坐在啄木鸟的旁边,想听他继续说下去。一旁始终没有说话的男人这时却开口:“西城敢冒险跟会长作对,应该不只是为了把会长的生意拖下水这么简单吧?”
啄木鸟转头看他,他不再像面对闫桓那样脸色温和,而是换了严峻的口气:“对,你应该知道,这些年会长一门心思改头换面,专心去投资金融和房产,除了不肯碰毒,连赌场也转手了好几家。帮里有些老人都是混码头出身,做不惯正经生意,习惯了倒水货或者开赌档,早就在抱怨说a城的地盘都丢到了别人手里。现在闫家的货物里被查出毒品,会长的声望大跌,他又病倒,帮里已经有好些人趁这个机会跟西城搭上线了。”
“名单?”男人简短地问。
啄木鸟低头笑了笑:“已经让人交给会长了,你这里……”他意有所指地看向闫桓,“不是还有任务?”
闫桓从他们刚才的对话里已经基本明白过来,原来西城想要分解吞并父亲的帮会,而帮会内更是暗潮汹涌,内鬼远远不止张家兄弟他们两个。
“我爸爸现在是不是很危险?”闫桓紧张地问道。
“会长现在很安全,倒是这里……”啄木鸟的目光越过闫桓的头顶,又若有所思地看向窗外。
窗边的男人站了起来,随手拿起外套:“对了,小少爷还没吃早餐。”他走到门边,又转过头,“牛奶和面包,可以么?”
闫桓现在哪有心思管早餐,随便点了点头,等他出门之后又转头看向啄木鸟:“你能不能带我去见爸爸?”
啄木鸟面对着少年纯净的瞳孔,笑着摇头,他举起手:“抱歉,小少爷,这不是我的任务。”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千山会的鸟必须遵守规则,只能做会长交给我们的任务。”
闫桓呆了呆:“爸爸没有让你带我去见他吗?他知不知道闫礼要杀我。”
从啄木鸟了然的表情里不难看出,闫礼差点弄死他的事他们已经知道了。
“你现在不能出面,会长的很多事还要交给大少爷去办,他目前已经是会长跟前最得力的人。如果你现在跑到会长面前哭诉大少爷要杀你,他们只能撕破脸,如果连大少爷也背叛会长,眼下的局势就很难掌控了。”
“怪不得……怪不得闫礼突然要杀我,他知道爸爸现在不敢拿他怎么样,爸爸要依靠他。”闫桓喃喃自语,喉咙里却是一阵酸涩,“所以,爸爸宁愿不管我……”
“小少爷,”啄木鸟状似无奈地叹了口气,轻轻托住了闫桓的脸,任由他的泪水滚落到自己昂贵的风衣袖子上,“会长不是神,他没有料到闫礼会干出这种事情来,不过他很爱你,不然他也不会从一开始就命令苍鹰来保护你。千山会只有一个苍鹰,在这种危险的时候,他本来应该在会长身边保护他的。如果是那样,从一开始,我们就会省了很多麻烦。”
闫桓泪眼朦胧地抬起头:“苍鹰,是指刚才那个人吗?”
这次是啄木鸟错愕了:“他没告诉你他的身份?”
“他只告诉我,他是千山会的鸟。”闫桓嘀咕道,“原来他叫苍鹰。”
“他是……很厉害的鸟吗?”犹豫了一会,闫桓又问。
啄木鸟大笑,像是听见什么了不得的笑话。
“我以为经过昨天的事,你已经很清楚他的本事了。如果不是他,你以为有什么人能够完整的从千山会的堂口离开?”啄木鸟笑过之后又眯起眼睛,意味深长地回答,“他是千山会最顶尖的捕猎者,也就是,食物链的顶端。”
其实对于昨天的事,闫桓想起来的部分十分有限,他甚至不记得男人是在什么时间拔出了枪,又是怎么引发了爆炸,滚烫的火舌似乎灼伤了他的记忆。他连窄巷中攻击自己的那些黑影都没看清,只知道他们被男人击退,而后火焰就遮住了他全部的视线。
闫桓知道父亲身边有不少办事得力的人,但大多都满脸冷酷,常年穿黑西装戴墨镜,没有一点人味。他们西装下除了防弹衣,手枪,还有匕首,电击钳之类的小东西,连手腕都不肯轻易露出来,绝不会像那个男人一样穿着t恤和牛仔裤在路上闲逛。闫桓皱着眉想了想,对了,他在房间里甚至只裹着一条浴巾,大喇喇地坐在窗户前,哪里像个捕猎者,根本像是个初入行的愣头青。
“你看起来不大相信?”啄木鸟微笑着看他。
闫桓撇了撇嘴角,毫无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