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是心有歉疚,真诚问道:“在下冒犯,敢问姑娘,是否真正打算不归宗回根?”
浮宵颔首,道:“是奴不配。”
知府神情认真,再问道:“若姑娘不再是这个身份呢?”
浮宵诧异,问道:“不知大人何意?”
知府道:“我想为姑娘赎身。”不等浮宵惊讶,又道:“姑娘不要误会,是我见姑娘出淤而不染,实在不忍,欲为姑娘正名,只期姑娘安稳。”
流宛算是歪打正着。
浮宵起身行礼道:“大人恩情无以为报,只是恕奴无以承恩。”
知府惊讶,道:“敢问姑娘为何?”
浮宵抬首,坦荡道:“奴已有无法抛却之人。”
知府问道:“阁中姐妹?”
浮宵道:“是也不是,还有心慕之人。”
知府沉默良久,想起那日另一个倒在浮宵身边的女子,难怪。这回所邀,并非他一人之愿,数日前他便有这个打算,岂料突逢变故,而今才得重提,巧也合了另一人之意,暗中请托。
半晌,道:“无妨,姑娘重情重义,实乃性情中人,在下钦佩,只可惜不能帮到姑娘,他日若有需在下相助,定当鼎力相助。”
浮宵又是一礼,道:“多谢大人。”
知府道:“姑娘快快请起。”
任何事情都不是没有缘由的,怜惜浮宵,因为总想到自己心慕的姑娘。
“不只是好琴之由,见到姑娘,我也总想起我心慕的姑娘。”
浮宵愕然,道:“未曾听闻大人有妻。”男子到这个年纪,孩子应该都会跑了。
知府道:“我确实还未娶妻,因为她不愿嫁给我。”
浮宵问道:“敢问为何?”年纪轻轻前途无量,风姿尚好,品性温雅,怕是少有女子看不上。
知府一笑,眼中是想起恋人的温柔,道:“她病弱,总说不想拖累我,亲求婚定,她通通拒了。”那一年他跑遍了京中山寺,燃过千柱香火,仍未求得神明一点垂怜,她依然未能好,依然不肯答应嫁与他,连他上任之期也只是远远看上一眼。
她病中总是恹恹,见到他时的眼中亮光却从不像一个病人。
浮宵思忖片刻,道:“可是不嫁不娶,都是遗憾,为何要耗峙相处时光?大人不如,再向她多走一步?大人是男儿,不懂女儿心思,女子其实都盼望,能够嫁与心慕之人。”就算她时日无多。
浮宵最明白这种心情,是担忧与恋人分离的时日无多,既然时日无多,不如抓住此刻。何必再要浪费时光,浪费与恋人相处?至少抓住了,不会太过遗憾。
求人不如求己,求神不如求人。
浮宵看过一则故事,讲的是有人求神普度,神说自度,后遇难事,再去拜神,却见神拜自己,问曰何故,神道,不如求己。
尽人事,知天命,浮宵从前以为抓住今朝便好,而今,她会觉得痛切以后,但总算拥有。
所以,她依然以为,当下才是所有。
第78章 熟悉
遥遥鸿雁尺素,情寄千里。
而今手中,只有数封心意笺纸,再多也是寥寥几笔,渗不透心意。
如醍醐灌顶,他只以为她说不愿便是真的不愿,殊不解她真正心意。总角之宴,他怎能忘记?
“谢姑娘提点!”再不愿等待片刻,他想要立刻告诉她,告假归家娶她。从此不论山南水北,他都会带着她,照顾她,再不会有千里之遥,山海之隔。
“大人慢去。”浮宵道,她知这人有段日子回不来了。
看那人匆匆步履,自己亦快步回到厢房,嘴角不自觉挂上一抹笑。
流宛再见到浮宵,便见到她清浅安然的笑。
心慌渐渐平定,嘴上抱怨道:“姐姐去了两刻钟。”浮宵挑眉,似笑非笑道:“算得这般清楚?”
“你离我一刻,我便觉得有一个时辰,两刻,三秋。”
“为何两刻就隔三秋?”
“一刻不见兮,思之如狂。两刻,自然便是三秋了,何须待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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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不算好透,二人便请辞回楼。
流宛多是皮肉之伤,不算太重,几日倒也好了三五分,只等结痂,反倒是浮宵的伤迟迟未好,需要时日休养。当日挑着地方避开主脉,看上去刺得深实则有控制力道,真正刺入,不过大半寸。
只是终究还有些深,真正愈合还要些时日。
等到真正回到熟悉的地方,二人相扶下了车马,不约而同地舒了口气。
相视一笑,步入楼中,还是晌午,并没有几人在堂。仅有的几人见到二人也是惊讶,寒暄探问,只得了二人不痛不痒的回答,也就识趣不再问。
然而还不过半刻,二人连回房寻人报个平安的时间都没有,便被传至后院庭厅。
“腰松臀开,秀眉壤春,好女儿们,自己做了些什么想必不用我再多说?”妈妈道,将茶盏重重放下,神情肃厉阴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