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很黑,他只有一个人,没有谁会帮他开门。
裴向雀表情麻木地迎面朝天窗看了过去,他的视网膜上仿佛满是黑点,密密麻麻的,叫他看不清前路。而喉咙像是被浸透了水的海绵堵住了,几近窒息。
天旋地转。
裴向雀想起了他小的时候,他的母亲死后,周秀刚刚嫁进来的一段时间。裴定因为外出做工,裴向龙还没有出生,家里只有他和周秀两个人。
只有两个人。
他的记忆模模糊糊,只有一个又一个的片段或者画面,锁上的门,没有光的仓库,到处乱跑吱吱叫的老鼠,长年累月的无人应答,这些同现在的情景重叠在一起,仿佛是昨日再现。
裴向雀很害怕,害怕得瑟瑟发抖,在床上团成了一团,不得不大口喘息,从回忆里脱离。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努力克服着不要被过去所困,即使很害怕,也不会说话,也像母亲那样说的坚强和勇敢,不放弃,要回头,看向前方。
可是为什么还会这样,他的命一直不好,现在唯一的好运气也要被裴向龙抢走了,他不明白。
小的时候,他总是很羡慕裴向龙,裴定那样喜欢他,甚至在他的地方,连大声说话骂人都不会。裴向雀也还是个孩子,眼巴巴地看着别人被疼爱,也想要被人温柔地对待。他会被人摸摸头,亲亲脸颊,轻声细语地说话聊天,手把手教着写字,接自己上学放学,在别人欺负自己的时候保护他。那人还会对着自己笑,即使他不会说话,也会夸奖自己,无论是在什么方面。
他想了那么多年,仿佛做了一个很长的梦。直到裴定真的因为想要培养裴向龙而把他从学校里拉出来,交到朱三手里出去打工,他才想,这个梦还是不要再做下去为好。
因为永远也不会实现。
可是这些都没有关系了,他已经不需要裴定对他好了,他有了陆叔叔。
想起了陆郁,裴向雀终于展开抱着膝盖的手,抬起原先贴在腿上的脸,看向了那扇天窗投下来的影子。
即使是为了世界上最好的陆叔叔,他也不能放弃。
他要逃出去。
这间屋子和院子里别的房间都不同,原先就是作为仓库而建起来的。而农家的仓库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值得存放,最多的就是农具和化肥,不会有人偷,所以没有必要多此一举安上锁。当时为了方便起见,做好了门之后,只要把原先的门反过来安装,门栓在外,扣上不会被风雨吹开,就已经可以了。
而这种老式门栓,是可以用刀片或者其它的东西,从里面慢慢地移开,只要有耐心。
裴向雀冷静下来,终于想起来从前试验过的办法。他因为小时候被在这里关怕了,即使后来周秀因为裴定在家而不敢关他了,也时不时突发奇想,以后要是再被关起来可怎么办,所以想了许多法子,还一一尝试,最后找到了这么一个确实可行的。
如果没有记错,这里应该还藏了一块拾来的薄铁片,很适合c-h-a进去挪移搭在外面的木栓。裴向雀翻箱倒柜,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了当初自己藏起来的薄铁片,只是上了锈,拿磨砂纸磨下了一层铁锈,裴向雀试了试硬度,大概还是能用的。
裴向雀咬着指甲,侧着耳朵听外头的动静,耐心地等待着时机,天气太热,房间里一点风都不透,裴向雀身上的汗水浸透了整件衣服,他整个人似乎是从水里被捞出来的,只能抽空擦一擦脸,否则连眼睛都睁不开。
到了午后,应该是吃完了饭,周围再也没了动静,这么热的天也不能去地里干活,他们应该都会睡一会,等到接近傍晚再出门。裴向雀等不到傍晚,他想早点逃脱,于是他将略显得脆弱的铁片c-h-a进这种粗糙的木门门缝里,小心翼翼地往开门的方向移动。
不知过了多久,铁片似乎经受不住这种折磨,“咔嚓”一声,断成了两截,裴向雀心里一凉。不过幸好,铁片的宽度也够得着门栓,只是要费些劲。
门终于打开了。
裴向雀撑在门板上歇了口气,转过身,又将门栓按照原来的样子合上,跌跌撞撞地逃了出去。
出来面对着毒辣的午后阳光,裴向雀有一丝头晕目眩,他身无分文,想跑也跑不掉,只有打电话给陆郁,才是最保险的方法。
裴向雀沿着村里的小路走了一截,终于遇到了个人。那人倚在大树边,拿着手机,裴向雀对他有些印象,因为村里和他差不多年纪的总是取笑他是个傻子,而这个人从来没有过,虽然他也没有制止过。
裴向雀捡了一个硬木棍,有些胆怯地走过去,可是这时候已经不是胆怯害怕的时候了,他在不远处用木棍写下了一行字,走到那人的面前,定定地看着他。
那人的皮肤很黑,好不容易从手机里抽出些注意力放到裴向雀身上,也知道眼前的人听不懂话,径直地走到刚刚那片地上,瞥了一眼,打趣似的添了一句。
——要收费的。
裴向雀怔了怔,有些着急地写,甚至连比划都看不太清楚了,“现在没钱,之后还给你可以吗?”
那人蹲在地上,满不在乎地把手机递上来,他倒是不害怕裴向雀能把他的宝贝手机怎么着了。
裴向雀也来不及表达感激,赶紧拨通了陆郁的电话号码。这个号码他烂熟于心,无论如何也忘不掉,那头响了几声,却没有接通。
昨天通了电话过后,陆郁想了很久,还是推了接下来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