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燕支坐起来,俯身看着景岳,隔了许久,他才轻轻抚上对方的脸颊。
这时,他见景岳睫毛微颤,下一刻,他便对上了对方黑曜石般的眼睛。
起初,景岳似乎有些懵,眼睛虽看向他,但视线却毫无焦距。等景岳眼中的茫然褪去,浓郁的悲伤便占据眼底,眼角也慢慢变红,竟然浸出了一滴泪。
秦燕支一怔,从前世到今生,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景岳哭。
心里像被人重重扯了下,没有酸意,只有疼痛,他已从时间洪流中窥到了景岳大部分的记忆,自然知道阿无对景岳来说意味着什么。
秦燕支用指腹抹掉景岳的泪,将手盖在对方眼睛上。
他能感觉到不断有泪水沾s-hi他的手,但却始终沉默不言。
好半晌,才听景岳闷声道:“我没事了。”
秦燕支慢慢收回手,见景岳依旧眼睛通红,又忍不住揉揉对方眼角。
景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随即坐起身来,抬头望着天发呆,良久才道:“你们这些对剑赤诚的人是不是都一样喜欢以身祭剑?”
一个用魂,一个直接献祭全部。
秦燕支愣了愣,却道:“我比不上他。”
景岳意外地挑起长眉,他可从未听秦燕支承认自己不如什么人。
秦燕支:“他心里只有剑,我心里还有你。”
景岳的表情从惊讶一点点柔化,而后一把拽过秦燕支的前襟,抱着他狠狠亲起来。
秦燕支还是第一次感受到景岳如此主动,他紧紧抱住对方,两人你啃我,我啃你,除了倾泻爱意之外,似乎还想将心里的不安、伤心、落寞等等负面情绪通通发泄出来。
正忘我中,忽听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期间夹着几道人声。
两人下意识分开,红唇上皆是一片水光。
人声越来越清晰,只听一位老人问道:“仙人坡上怎会有死人,还诈尸?二郎,你们真没撒谎?”
“没有!我、黑皮,小胖都亲眼看见的!他们原本都没动来着,可其中有个人忽然就醒了!”
“青天白日的,如何诈尸?”
“真的,村长您上去就知道了……”
……
秦燕支和秦燕支对忘一眼,好笑地摇摇头。
等村人们上得cao坡来,就见cao坡上正站着两位漂亮得不似真人的青年,加上这里又恰恰是仙人坡,让这些没什么见识的村人立刻生出美妙的遐想。
村长膝盖一软,“噗通”跪地,“可是仙人降临?”
景岳心里好笑,手一抬,将村长托了起来,“我们是修道之人,并非仙人,先前不过受了些伤晕过去了,也不是什么诈尸。”
村长当然听说过修士,但对他们而言,修士和仙人也没啥不同,何况这位道人显然有真本事,就那么轻描淡写地一抬手,自己就轻得都快浮起来了!
他又惊又喜,又敬又惧,结巴道:“不、不知仙长来我浣花村可是有事,仙长的伤……”
村长本欲多问两句,却见原本和善的仙长倏然变色,“浣花村?你说这里是浣花村?”
村长:“是、是啊……”
秦燕支见景岳反应如此之大,心下奇怪,正要问,忽然间脑子里灵光一现,他想到了从时光洪流中看见的一幕——cao坡上,一个牧童叼着根野cao枕在一块灰扑扑的石头上,听着清泉声缓缓流过耳畔……
——景岳当年得到十宇沧溟大法的地方,正是在他幼年所居的浣花村!正是在一处cao坡上!
对了!石头!那块牧童枕过的石头呢?
秦燕支记得,当年景岳得到心法后并未带走石头,更不舍得毁掉,而是将其留在原地,希望石头能等到下一个有缘人。
可方才他们醒来后并没见什么石头,否则景岳早该认出这里了……
果然,只听景岳急声道:“这cao坡上是不是有块石头,石头呢?”
“原、原来是、是有的……”村长吓得又一次跪倒,其余村民也是纷纷腿软跪下,“那石头是块仙石,传言说,村子里曾有个小牧童,便是从石头里得到了求仙的机缘。但一万年多年前的某天,石头突然就消失了……”
“消失了?”景岳一怔,随即闭上眼感应一番,眉心渐渐舒缓。
等他再睁开眼,又恢复此前的平和,对跪了一地的村人道:“我们今日来,正是为了这块仙石。”
村长:“可、可仙石已经没了啊……”
景岳笑了笑,“它还在。”
景岳袖袍一挥,cao坡上骤然炸开个深坑,坑里果真有颗灰色的石头。
景岳再一抬手,石头从坑底浮上来,只看它满是土屑和苔藓的外表,谁能想到其中藏着一套天阶功法?
“能看出什么来么?”景岳问秦燕支。
秦燕支摇摇头,即便他放出神识感应,这也是块再普通不过的石头。
景岳:“或许真是天命吧,只有我能感觉到它。”
景岳心里忽然有种莫名的猜想,一万多年前他被雷劫劈死,这个世上再没有谁能发现石头里的十宇沧溟大法,所以石头将自己埋起来了……
只是这块石头究竟是何来历?他和燕支,又为何会出现在浣花村?
景岳心里有很多疑惑,忽听意识里有道脆嫩的声音响起:“这块石头,正是阿无当年刻心法那块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