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雅不发一语,立刻回头。冯焕渊追上说:“我看你平时也不多运动,就当来游历名山大川,回去说不定因此你做了一副行旅图,立刻轰动天下。”
“……我知道,只是白跑一趟,不能不气。”
冯焕渊靠过来讨好道:“你既然都答应了我,就别计较那么多了。”
高雅差点想问“答应你什么了?”话到嘴边忍住,只说:“琅珰先生说若遍寻不得,就让我们再回去琢磨轩一趟。”
冯焕渊:“是的,只是我们下山估计正好赶上人家吃晚饭,这时候去拜访有点不好意思。或许我们可以吃了饭再过去。留宿还是算了,昨天她邀请我们留宿我就没有敢,害怕刑余半夜进来用擀面杖打碎我的头……”
细雨渐密,终成大雨,树杪泉流不断,打伞不如不打,下山路比上山更难,脚底s-hi滑,冯焕渊走惯了比这更为险峻的华山山路,只是留心高雅身形,高雅却没有注意,沉思着说:“……我们先去琢磨轩,后入玉山,探查你师尊三年前举动变得怪异的缘由。就算是因为玉脂芝吧;他来这山中找寻,就像我们今天一样。可能他找到了,也可能无功而返,从此沉溺求仙之事不能自拔,也许你师兄师妹就此趁虚而入。但无论哪一种,都不能洗清你的罪愆,证明凶手另有其人。那么除此之外,你是否还有别的打算?”
冯焕渊想了想,微微一笑。“不知道。所以我这清白,终于是很难证的。”
他侧身望着幽深的谷底,——实则只是一片薄厚不均的愁惨的云雾,与灰蒙蒙的雨水搅和成一片无与伦比的沮丧奇景,任谁到此都要心生退意,若纵身跃下,可能窒息而亡还在粉身碎骨之前。重返人世的路径只有一条,偏差的诱惑却有千万种,只要稍为轻忽,踏错一步,人世间种种蜗角蝇头,又有什么意义?
冯焕渊将手伸到背后,解下了背上s-hi透的布包;这包袱一路上硌着他,像块长错了地方的骨头。
“之前说过要扔要扔,那都是唬人的假话。但我对它很为难,那是千真万确。它是灾星,烫手大山芋,当然我自己也不遑多让,几次动念,犹豫不决,你家树下井里,都不是好去处;但要是在这,我觉得可以说万无一失了。”
高雅回过身来看着他,被打s-hi的头发贴在耳际,显得脸色格外苍白。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他脑海里模模糊糊地掠过;像叶间倾下的一捧雨水,枯死树桩上裸露的一圈白印,梦里一个当时印象过深乃至醒来就无影无踪的片段。他动了动嘴唇,却只是说:“你高兴就行,关我什么事?”
冯焕渊笑了笑,将手松开。虎尾毫无挣扎地坠落,须臾被云雾包裹,连沉入涧底的声音也没能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