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流星似的银芒在他眼前一闪即逝,随之而来的,是他心爱的战马哀鸣一声重重摔倒在地上,暗红色的血迹在沙地上“刷”地一声喷ji-an开来。
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从暗处不疾不徐地绕出来,清冷的月光只能将他的面庞照亮一半,使他整个人看起来都围绕着一股如魍魉般的神秘莫测。他一步步缓缓踏来,每走一步,都让王祺骤然紧缩的心脏停跳一拍。
“好久不见了,王公子……不,现在应该叫你一声王将军了?”
梁延屈指轻弹了下湛流的剑身,低沉着嗓音开口。残留的几颗血珠立刻随着银刃的嗡鸣跳甩了出去,不偏不倚正好直直ji-an在王祺脸上,尚且温热的温度也挽救不回他逐渐冰凉下去的心。
王祺的脸上一片惨白,他喉咙中发出了一声凄厉而含糊的短促惊喊。他的小腿肚抽筋一样地痛起来,像再也支持不住身体似的,整个人都瘫软滑倒在地上。
是,是他……朝廷派来的人,竟然是他。
脑海中又回想起在太学时自己曾对他和沈惊鹤尖酸刻薄的嘲笑,还有无数次饱含恶意的针对排挤。王祺想到自己那时狂妄讽刺的笑脸,觉得自己下一秒几乎都要昏过去,从发丝到指尖都由于紧攥住全副心肺的巨大恐惧而颤抖了起来。
“我、我不想死……梁延,饶命啊!求求你饶了我吧……”
王祺干涩着嗓子开口,话语哆嗦得不成声调。他仿佛置身于一片炼狱之中,四周皆是自己手下的兵马被毫不留情屠戮的惨况,不时响起的惊叫与哀嚎声,伴随着热焰逼人的火光和刺鼻腥味的血气,使白日里还风景如画的飞鱼津此时只想让人不管不顾逃离,逃出这片漫无边际的火海与血海。
“我错了,我以前不该那么对你们!我错了!饶了我吧……我可以把手下的兵马全部都交给你!”
梁延半眯着眼,低头俯视惊慌失措的王祺,冷嗤一声,“你手下的兵马?只怕今夜之后,便也全都不剩了。至于以前的那些事——”
他走近一步,夜色晦暗中的面容神色莫名,“你的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拙劣计谋,我还从来都没有放进眼里过。”
王祺惶恐地抬起头,脸上不知该摆出什么神色,“那你……”
梁延浑身气质在下一刻却是骤然突变。他微微俯下身子,那双黑沉的眸子里此刻竟酝酿着暴风雨般的怒气,危险y-in沉的气息仿佛要将人撕扯着卷入,再任咆哮风暴将人毫不留情扯裂。
“但你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该将你那龌龊肮脏的手段放在他的身上。”梁延眼色更深,汹涌的怒气毫不掩饰地尽数迸发,“你没有资格动他……我很早就发过誓,早晚有一天,我会让你们全都后悔。”
王祺整个人仿佛被钉在原地,四肢冰冷而僵硬,他下意识地张大了嘴,却是恐惧得吐不出一个字来。
“而今天,就是你后悔的时候了。”
不再废话,锐利夺目的剑光一闪,如同银龙利爪挟着电光疾速撕裂夜空。归剑入鞘之时,眼前之人也口吐着血沫一抽搐,再也没有了任何气息。
梁延不言,只是重新站直了身,深深闭了闭双目,才勉强压下了方才克制不住满溢出的怒气。
他永远记得那人当时过得是如何地举步维艰,满是污浊的泥淖虎视眈眈要拉扯着他共同沉沦堕落。然而他的身上却仿佛永远有那么一束永不熄灭的光,不仅照亮了他脚下所踩的每一步路,更在自己的生命之中骤然点亮了一处从未有人涉及的地方,耀目的光芒让他为之炫目迷醉,情不自禁被吸引,想要再靠近一些。
这份温暖,一旦拥有,他便再也不想放手。
最后瞥了一眼王祺歪倒在地的身体,梁延面无表情地转头离去,踏着一路蜿蜒的鲜血和散落的兵器,走向已经渐渐进入收尾的战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