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终沉着脸的年知是这才破颜一笑,他略显矜持和感慨地向年知非微微点头,然后伸手搭上弟弟的肩头,两人并肩隐入了浓雾之中。
水声逐渐低幽,黑暗的尽头便是光明。
眨眼间,年知非又站在平地上。他静默片刻,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那片无边无际的黑潮,自言自语地说道:“……该放下了,我都放下了。”
说完,他再不迟疑,大步向前走去。
“年崽?年崽,醒醒?年崽?”
迷迷糊糊间,年知非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喊他。他迷蒙着睁开双眼,即刻看到齐耀辉的脸孔在他的眼前放大。
——原来,他们已经在飞往南省的班机上。
“年崽,你怎么了?”齐耀辉一手握着年知非的手,一手轻轻贴上了他的脸颊,为他拭去眼泪。“梦到什么了?怎么哭了?”
年知非在齐耀辉掌中轻轻摇头,含混答:“没什么……就是梦到奶奶了,我很想她。”
齐耀辉静默了一会,没有答话。
一个小时之前你们俩才刚刚在机场话别。他暗自心道。
……行吧!小朋友第一次单独出门一般都跟家长难舍难分的,行吧!
“橙汁喝不喝?补充点维生素。”齐耀辉沉默片刻,又若无其事地端来了一杯橙汁。
“谢谢。”年知非顺手接过纸杯,将里面的橙汁一饮而尽。
“味道怎么样?”齐耀辉即刻问道。
——飞机上赠饮的橙汁味道能怎么样?……就是,有点涩,口感跟一般的橙汁……也相差不大,没什么问题啊。
年知非诧异地看了眼一脸紧张的齐耀辉,试探着答:“呃……还,还好?”
齐耀辉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又将自己的那杯清水递了过去,殷勤道:“再喝点水。”
又过一个小时,飞机在南省机场降落。根据行程安排,取过行李之后,他们就会即刻赶往南省烈士陵园,将云向光的骨灰葬在他父亲云鸿波的身边。
可就在众人等着拿行李的时候,大着肚子的云向晴忽然悄悄扯过了年知非,塞给他一张平安符。
年知非顺手接过,不明所以地看着云向晴。
“这是我从京城求来的,小弟你带在身边。”云向晴小声解释,目光之中满满的煞有其事。“能压惊,很灵的。”
年知非:“……”
他下意识地看了眼正紧紧抱着骨灰盒的云姨,忍住了没有说话。
却是云向晴见年知非拿着平安符不动弹,即刻又伸手拿了回来,亲自帮他戴上了。
“藏好。”将平安符的红绳套进年知非的头颈,云向晴又仔仔细细地帮他掖好了衣领。“大师说,给人看到就不灵了。”
年知非:“…………”
到底是哪位大师?我现在就可以出警啊!
“晴姐,买这个花了多少钱?”年知非终于忍不住问道。
“这是‘请’,不是‘买’!”云向晴不悦地瞪了年知非一眼。
“那……请了多少钱?”年知非从善如流地改口。
“也没多少,18888吧,不贵。”云向晴小声道。
年知非:“!!!”
一张黄纸用红墨水涂两笔就敢卖18888?怎么不去抢?!这还不贵?!
“晴姐,我一直很好奇,姐夫家是不是特别有钱?”年知非忍也忍不住地问道。
父亲云鸿波早逝,母亲云姨一向身体不佳。云向光学油画有齐伯伯和齐耀辉的经济支援,云向晴这么花钱没数,也只能是找了个好老公了。
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云向晴几乎将陪伴母亲之外的时间全给了年知非。现在见到年知非能够这样自然地跟她说悄悄话,就好像他们是亲姐弟一样,云向晴顿时心花怒放,立时笑道:“你姐夫家世代书香,家境的确很殷实。不过姐姐也是高级教师,薪水不低的好吗?等你跟耀辉结婚,姐姐给你换辆新车,gm越野的最新款好不好?”
gm越野最新款h7系列,比他现在开的这辆h3马力更强、起步更快,这价钱嘛,也不是很贵。标配,七十万起步;顶配,也就两百多万吧。莫约是年知非干二十年警察的薪水的总和。
“是不是太贵了?不太好吧?”年知非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回答地很是软弱无力。
云向晴却只微笑着摸了摸年知非的脸,没有多说。她还记得小弟小时候就很喜欢玩具车,现在大了还是这个爱好,她感到十分满意。
这一天,是个艳阳天。
齐家一家三口、云家一家四口,再加上姚启元和年知非一行九人将“云向光”的骨灰盒安葬在了云鸿波的身边。
云姨和云向晴两人跪在墓前放声哀哭,云向光同样眼眶红红。可发生了这么多事,他终是逐渐成长起来,跟姐夫林清策一起一左一右扶着云姨和云向晴,不让她们太过伤心。
齐耀辉紧紧地握着年知非的手,站在一旁沉默地看着。见到云姨被云向光揽在怀里号啕痛哭,他忽然意识到:年崽是对的。
无论他有多么厌恶这个假的云向光,但至少,正是因为有他的存在,云姨才撑了下来。以后,同样因为有他在,云姨也不会因为向光郁郁而亡。
至于向光,他已经叫“年知非”了,他是年奶奶的孙儿,他也有家,他是年家的孩子。
这对向光不公平,可也已经足够了。从小缺爱的孩子,只要一点点希望一点点甜,就能够满足了。
年知非同样很感慨。曾经他不想以“龙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