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不是他惦记了半天的快递员,而是他最不想见到的人之一。
谈启生看到开门的人是谢栗,也愣了两秒。
谢栗从头到脚一身家居打扮,甚至主动来开门,显然不是过来偶尔做客的客人。
谈启生当即脸就拉了下来:“谈恪呢?”
谈恪听到动静从书房里出来,对谈启生的出现也很吃惊:“爸,你怎么从医院里跑出来了?”
他说着走过去来开谢栗:“你去书房忙你的事情吧。”
谢栗蹲在椅子里,听着外面谈启生一阵接一阵的咳嗽和咆哮,如坐针毡。
谈启生是来要骨灰的。
谈恪扣着骨灰不下葬,谈启生几次从谈忻嘴里问不出准话,谈恪又避而不见,他一怒之下就自己从医院里跑了出来,上门来要一个准话。
“你扣着你妈的骨灰干什么?” 谈启生边咳边说,“她人都没了,你还叫她不安宁?你把骨灰还给我,我自己去买墓下葬!”
谈恪回了句什么,谢栗听不真切,只有几个零星的词,小苏山、纪念馆什么的,越过门板传进书房里。
他说不清楚自己这种预感是哪来的,但浑身都紧绷起来,总感觉下一秒就要发生什么。
下一秒,外头便传来一声巨响,听动静,像是什么大件的东西被砸了。
饶是谢栗预感到外头的这对父子要起冲突,还是被这动静吓得打了个激灵。他生怕是父子两个打起来 -- 主要是怕谈恪被他爸爸打,他鞋都没来得及穿,就光着脚开门跑了出去。
客厅墙上的液晶电视被砸了。
盖屏玻璃被砸出了一个大窟窿,玻璃渣子ji-an得到处都是,摆着骨灰坛和小香案的电视柜前掉着一个铜制的彩色金刚鹦鹉摆件,是谢栗从巴西带回来的旅游纪念品。
这显然就是这场“暴力碎屏”事件的另一个受害者了。
那摆件花了他一千多黑奥,折成人民币快两千块了,是他专门买回来送给谈恪的,买回来以后一直摆在茶几上。
谢栗有点心疼,想也没想就往那边走,想去把东西捡起来看看。
谈恪眼疾手快,两步冲过去拦住他,急起来语气里有几分凶:“都是玻璃渣子,你光着脚跑什么?”
谢栗也知道现在不是该他委屈的时候,只能扁着嘴哦一声,又补了一句:“我忘了穿鞋了,对不起。”
他光着脚转头就往书房里走。
谈启生开口喊住他:“你站住,” 又转头去看谈恪,“你现在是有钱了,领人回家同居都用不着和父母说一声了,是吗?”
谈恪看看自己父亲,又转头看看谢栗,声音冷硬地开口:“谢栗已经见过妈了。”
言下之意是,见过妈就够了。
谈启生被自己儿子噎得一时间说不出话,气得脸色涨红,瞪大的眼睛里布满血丝,额头上的青筋随着他胸腔的剧烈起伏也跟着一鼓一张。
“好,好,好 。我总算看出来了,” 他指着谈恪,“你心里恨我,不想认我,也不打算让我和自己的妻子埋在一起,是不是?”
谈恪平静地看着他:“反正我妈活着的时候也没见过你几面,死了以后是不是还埋在一块地里,重要吗?她把这辈子都奉献给你,现在人没了,你还不如放她 -- ”
猝不及防地,一个响亮的巴掌迎面而来,打断了谈恪的话
谈恪头都没偏半分,扎扎实实地挨了这一下,左脸迅速涨红起来,几个指印子分外显眼。
谈启生指着他的手剧烈地抖起来:“你,你这个小王八蛋,你再说一遍?”
谢栗不远不近地站在旁边,手足无措,不知道是该走还是该过去劝两句。
只是他发觉谈启生的面色红得异常,胸腔起伏的速度也远超正常。
他想小声劝谈恪一句,别真的把谈启生气出三长两短来。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谈启生真的就咕咚一下倒了。
谢栗吓得腿都软了,转头就往卧室跑。等他找到手机再跑出来哆哆嗦嗦地拨号叫救护车时,谈启生又醒了,被谈恪扶到了沙发上。
电话那边催问谢栗地址,他结结巴巴地刚说了街道和小区的名字,便听谈启生躺在沙发上有气无力还要拽着嗓子喊:“别叫救护车!我好着呢。”
谢栗拿着手机没主意了,只好拿着眼神去问谈恪。
接线员也听见了他那边的动静,说醒了就不用这边派了,休息一下尽快自己去医院。
谢栗握着手机走回书房,把拖鞋穿上又出来,把谈恪叫到阳台上:“你别再跟你爸爸吵架了,我真怕把他气出个好歹来。”
谈恪沉着脸没说话,只是伸手在谢栗脸上摸了摸。
谢栗握住他的手:“我去把客厅打扫一下,你陪陪你爸爸吧,一会赶紧送他回医院看看。”
那边谈启生以为两个人在商量着怎么送他走,梗着脖子喊:“你把骨灰给我我自己就走!”
谢栗站在阳台上,眼看着谈恪一言不发地走回客厅里。他坐得里离谈启生远远的,谈启生也不看他,父子间好像隔着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
他忽然觉得悲哀起来,哪怕他作为一个孤儿连自己的父母都没有,其实并没有资格替别人悲哀,但正是因为如此,这种感情才格外汹涌起来。
谈家本来应该是一个很美好的家庭,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不管是为人尊重成果累累的谈启生,还是事业辉煌的谈恪,好像这父子俩只要一碰到一起,就会像碱金属与水一样发生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