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只有钟明烛一人,可她不知为何正出神地盯着一处,面上蓄着一抹浅笑。
那笑容和丁灵云以往见过的都不一样。
钟明烛平时笑得很多,愉快、调皮、猖狂、恶意等等,丁灵云见识过许多,可此时她脸上那抹浅到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的笑,却带着截然不同的感觉。
早在她们还住在明镜峰时,丁灵云就知道钟明烛那副大家闺秀的长相只是徒有其表,骨子里其实是十成十的坏脾气,时而暴躁,时而刻薄,有时候又狡猾得很,无论怎样,都和温婉二字沾不上边。
丁灵云并不是没见过故作温柔的钟明烛,她生来就有着这样惹人怜惜的脸,装弱势时可谓无往不利,可那时候若是仔细看,还是能看出她眼底的薄凉和嘲弄。
而今那伫立于暖风中的青衣少女,沉静而温婉,仿佛是天底下最温柔的人,即便是坚硬如铁的心都逃不离被她打动的命运。丁灵云看向那双比常人略浅的眼眸,真的在那里看到了几近柔和的神色。
她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这时候,仿佛连出声都是一种亵渎。
僵硬地伸了伸手,丁灵云犹豫是不是该拍一下钟明烛拉回她的注意,可还未等她做出决定,就见钟明烛忽地转身朝大门走去。
“哎?等等!”她急忙拦住钟明烛,“你——”
话还没说完就被一把推开。
她猝不及防被这么一推,险些跌坐在地,顿时来了火,正欲抓住钟明烛讨个说法,可下一瞬就僵住了。错身而过之际,她似乎在钟明烛眼中看到一闪而逝的暴虐。
那目光凶狠得难以想象,仿佛能将人撕裂,光看一眼就使人胆寒。
若打扰到她,会死的。
丁灵云莫名生出这种感觉,她不清楚这是不是错觉,只知道她确实被骇得动弹不得,无论是被钟明烛还是被她自己的想象。
她也来不及去考证了,待那股寒意散去后,钟明烛已消失在门外。
“……大概是看错了吧。”
良久,她长长吐了一口气,心有余悸抚着胸口如此道。
钟明烛修为都不如她,哪里会有那么恐怖的气场。
“一定是最近发生太多事了。”她看了看手里的玉牒,唉声叹气地走开了。
深夜,月隐星稀,竹舍中的灵灯将整间屋子照得通明。
长离静坐在竹塌上,正在运功,百里宁卿翘着二郎腿在边上看着,手里把玩着一根竹条,时不时夸张地打几个哈欠。她根本不需要睡觉,可不弄出点动静来,她就浑身不自在。
这几日她都忙着考虑怎么对付千面偃,长离毕竟修为浅,她不敢草率做决定,便思考有没有什么办法让长离快些提升修为。
起码要到在她和千面偃相斗时不会被波及毙命的程度。
这么一想就惦记起一件事,想来问一声却赶上长离正在运功,她看出功法运转已及尾声,便索性留下来等着。
没想到天一宗的功法比她想象得还慢,她从白天等到天黑都没等到长离睁眼。
“放着三清归一不练,非要死守这乌龟王八功。”她换了只腿翘着,恨铁不成钢般抱怨。
天一宗的功法即为着重于护体之术,若用图案形容,就是周正的圆形,四稳八平,几乎没有锋芒,和百里宁卿好斗的性子截然相反,所以她戏谑地称之为乌龟王八功,就算在长离面前也一点都不收敛。
其实她也好奇,本以为长离如此看重门规,听她这么称呼天一宗的玄门功法,不说发怒,起码也会生出些不满,结果对方根本丝毫不为所动。
“你不生气吗?”有一次她忍不住问,经竹茂林提醒后,她又硬着头皮和长离啰嗦了好几天,终于稍微明白了些该怎么和长离交流。
若她只是感慨天气真好,长离肯定不会出声,若她再补一句:“你觉得呢?”
之后便会换回长离的答案。
有时候很快,有时候需要等好一会儿,那是长离在思考要如何应答,如果想不出该如何回答,她便会说:“不知道。”
虽然这种情况对百里宁卿来说仍是极其麻烦,但也好过她一个人自说自话。
问题丢出后没多久就换来了言简意赅,直白却不易懂的答案:“不。”
她是真的弄不懂长离为什么不生气,换了天一宗其他人估计早就吹胡子瞪眼睛要和她拼命了。
“为什么不,你不是很守规矩吗?”
“律己,不及人。”
这下百里宁卿懂了,简而言之就是——与她无关。
“如果是钟明烛那厮也这么说你会生气吗?会怎么做?”百里宁卿眼珠一转,笑嘻嘻继续追问,这次她懒得一问一答浪费时间,索性一次性将问题全部抛出。
“不。”长离垂下眼,仍是那副不咸不淡的语气,“我会告诉她不该这么说。”
这大概是天底下最古怪的师徒了,百里宁卿如此觉得。
直到后半夜,长离才运功完毕,百里宁卿急忙凑过去连珠炮一通问:“唉,我说,之前我不是把那妖兽落下的内丹给了你么,你已经吃了吗?怎么修为不见涨?”
元婴期妖兽的内丹她根本不放在眼里,所以丢给长离后就忘在脑后,这几天思考怎么帮长离提升修为时才想起,她在长离储物戒里探过,没有发现那内丹,便想是不是已经被服食了。
可长离的修为也没见多少长进,那内丹的修为起码能助她再涨百年功力,就算是瓶颈期,吸收了那么多修为也不至于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