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一过程却在你抬头望向元渊的刹那被打断了。
那一刻,望着元渊浮于表面的笑意,你似乎看到了最真实的他——那个他冷漠而嘲讽,他之所以微笑是因为他必须得微笑,而非发自内心。
然而当你为了打破僵局而主动询问对方时,元渊又再次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戴上了那张亲和的面具,让你在松了口气之余,又有些心情复杂。
你说不出自己这种心情源于何处。你唯一知道的是,当他向你坦白自己的过往时,你们之间仿佛有一种玄妙而令人惶恐的联系。这种联系使你心悸却愈发想要靠近。
你的直觉告诉你,元渊的过去似乎与你的过去息息相关——无论这是个纯粹的巧合,还是别的什么。你无法将那种细节上的重叠当作玩笑抛之脑后,你觉得这背后一定藏着一个答案,而这个答案恰是拼凑你残缺记忆的关键。
你想起自己在小黑屋里不小心摔破了的试管,里面装着的手指让你依稀回忆起自己的过去。迄今为止,你总是对回忆里发生的一切感到不真实,对自己的继父感到陌生。你一直认为这些回忆虚假得让人难以信服,因此哪怕回忆中的自己做出了道德与法律上不能容忍的事情,你也体会不到一丝实感,根本无法做到感同身受。
若不是元渊的话提醒了你,你甚至不会想起这段过去。
你开始感到好奇,好奇元渊在经历了与你几乎一摸一样的事情后会做出什么反应,于是你问元渊他是如何摆脱他父亲的,心里则暗自揣测他应该与对方断绝了往来,因此才需要身兼数职来维持生计。
元渊沉默不语地凝望着你,面无表情的脸上渐渐升起一抹暧昧难测的笑容。与此同时,那种难以言喻的y-in寒再次笼罩了你,让你全身僵硬,动弹不得。
“你觉得呢?”他眯起眼睛,笑着问你,“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你愣了愣,情不自禁想起那段血腥的片段,却又马上将其抛之脑后。
“我不知道……毕竟我并没有经历过这些……”你说到这里,突然感到有些心虚,于是紧张地补充道,“抱歉,我不该问你的,是我鲁莽了。”
元渊耸了耸肩,脸上莫测的笑容顷刻间化为无奈。“你不用感到抱歉,我也只是好奇罢了。”他顿了顿,用一种半是调侃半是嘲讽的语气告诉你他另一个朋友的反应,说他在听了自己的事后,竟反过来羡慕他,甚至说他父亲对他的爱实在让人艳羡。
你心里莫名有些不舒服,却道不清原因,只好一声不吭地听着元渊不紧不慢的语调,强行将噎在胸间的那股气压在心底。
“这种反应实在让人难以理解,”元渊叹了口气,“不过后来我才明白这只是因为他缺爱罢了。”
元渊说到这里忽然顿住了,掀起眼帘,用一种满含深意的目光与你对视。
“缺爱的人总是喜欢妄想,”他轻声呢喃,一眨不眨地盯着你,胶着的视线中暗藏怜悯与戏谑,“这种人渴望被爱,哪怕是扭曲的爱意也甘之如饴。”
“真是荒谬又可悲,不是吗?”
*
直到你与元渊道别,上了出租车后,那几句话依旧在你的脑海里盘旋。
你觉得元渊那微妙的神情与犀利的措辞似乎意有所指,却怎么也想不通。你叹了口气,愣愣地望向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车里过于厚重的皮革味令你头晕目眩,却又怎么也生不出摇下车窗的兴致。
就在这时,出租车突然驶入隧道,光线遽然一暗,拥挤的人群顷刻间被光秃秃的水泥墙壁代替。你感到索然无味,刚想转过头时,却惶恐地发现一件事。
——你动不了了。
你的身子依旧呈放松状态靠在椅背上,脸则微微朝窗户的方向侧着,明明心神紧张,身上却一点汗也没有沁出来。你慌张失措却又不知该做些什么,涣散的双眸冲着玻璃窗定睛一瞧,心顿时沉入谷底。
在窗户的反s,he中,你本该与自己的倒影面面相觑,可不知为何你的身子却没有被窗户映出来。窗户倒映着的是一个与你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但“他”坐在窗户的另一侧,脸朝着正前方。“他”的头发堪堪垂在耳侧,比你接发前的长度还要短上不少。
你感到困惑又恐惧,不明白这个情况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知道这不是梦境,毕竟你并没有入睡的记忆。更重要的是,你能够感受到自己的身躯——你是真实存在着的,你只是在玻璃窗面的反s,he中找不到自己的影子。
“小伙子,我看你袋子上的标示很眼熟啊,是李医生的诊所吗?”率先打破沉默的是正在开车的出租车司机。
你微微一愣,不等你回过神来,窗户倒映中与你长得别无二致的男人便主动开口道。
“是啊,我需要上一层保险。”“他”的声线平静得犹如一潭死水,像是回答问题又像是百无聊赖中的自言自语,“但如果我的猜想是对的,那也就没有开证明的必要了。”
“什么证明?”前座正开着车的司机好奇地问。
“他”顿了顿,犹豫片刻后才悠悠笑出声来。“他”笑得越来越开怀,笑得前仰后合,可不知为何前头的司机却没有打断“他”,于是畅快的笑声放肆地在这狭小的车间里回荡。你以为“他”会继续解释那个证明,却没想到“他”话锋一转。
“我一直怀疑这个世界是否真实。”“他”轻声呢喃,脸上挂着一分莫测的笑,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