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你小子这下倒霉啦“你去那帮老娘们儿那儿瞅瞅,兴许看你长得俊,哪个雨点能落你头上。”
梁得财唉声叹气:“我呀,养了这么一个儿子,不争气活该我这是没长卵子找了个茄子提溜着”
梁宝噗笑了。梁得财想想,也忍不住笑。
晚上,梁得财睡炕头。梁宝打开军队行李卷,睡在炕梢。
“在部队睡啥”
“有炕也有床。”
“这炕呀,怕你要睡不长远了。”梁得财卖关子说。
“为啥”
“啥也不为。不告诉你,到时你就明白了。”
梁宝央求他讲,他说啥也不讲。到后来,他提出交换条件;梁宝得讲离队的事。
梁宝拗不过他,还是把捉麻雀打针的事择要讲了一些。梁得财刨根问底,追出不少细节。他问了参谋长,还问诗人小戈的腰有多粗。到后来,他笑得喘不上气来:“这帮娘儿们响,就怕闲,一闭就憋不住啦,就象这锅炉,你玩命加油加煤,它就哈噜咕噜翻白泡,烫死你你小子,想不到还真有两爪子”
梁宝逼他兑现,他鼾声大作。第二天大杂院就对梁宝刮目相看了。不出三天,猪尾巴胡同全体居民已经约好了似的,对梁宝同仇敌忾。妇女们在他身后严厉嘱咐上中学或待业在家的女儿。梁宝从小就爱看比他小五岁的李子,现在她出落成大姑娘,走路扭,胸脯尤其突出。梁宝看得发傻,她往墙上吐了口水。不懂事的小孩在他背后起哄,往胡同墙上乱写。梁宝质问老爹。梁得财说:“瞎”
把梁宝哄下乡的班主任来了。二斤糖块早已散尽,梁宝倒了一瓷缸开水。梁得财冲梁宝眨眨眼,说出去一趟。梁宝对班主任说:“我可叫你毁了”班主任仍没嫁出去,老了不少,出嫁的难度越来越大。“咱本来不想下乡,又是独生子,你倒好,硬是把咱熊着了”梁宝埋怨说。
女老师摸摸学生下巴额稀疏的几根胡子:“都长胡子啦,想当初,下巴额滚圆,光溜溜的。咳,一转眼,六、七年过去了”她又在梁宝胸脯上捶了两下,捏他的肩膀。摸他的腰,“嘿、大胸脯多厚肩也宽,腰也粗,胳膊腿硬绷绷的,净是肌肉。”她让梁宝面对面挨紧她,她要量量昔日的学生长高了多少
梁得财就在这时进屋了。梁宝猜想老东西并没走远。女教师走后,梁得财问:“你没答应她吧”
“答应啥”
“娶她。”
梁宝笑了。梁得财说:“你寻思她是冲着你来的吗”
梁宝还是笑。
“她呀,三十五、六岁了,没人要年轻时跑破鞋,把好时光白耗在二流子身上。现在急眼啦逮着一个站着撒尿的,就往身上黏。一看你回来了,急忙往脸上扑二两粉,就赶来熊你。咱老梁家那么好哄”
见梁宝还在笑,梁得财又说:“她呀,我算看透了她,冲我这一间半平房来的。
学校撵她,她没地方住,找个有房的,一举两得。“
梁宝说:“你寻思天底下的人都住咱院里这房”他把见过的大世面描绘得有声有色,梁得财听后瘪了半天“谁也别想打房子的主意。”梁得财断然宣布,“你也别这么想”
“我不住这儿吗”梁宝问。
梁得财说:“你呀,当倒插门女婿,不就把房赚上了吗我已经给你蜇摸了一个、人家还怪有意呐”
梁宝急着刨根。梁得财说女方也是猪尾巴胡同的。有平房两间,厨房半间,一台自行车,一套八成新家具,还有一台黑白电视机。最后他才说出姓名。原来她丈夫三年前死于车祸。梁宝认识她,踢球时打碎过她家玻璃,她二闺女眼角有一个小疤,“疤痢眼”这外号还是梁宝给起的,惹得她哭了好几天。
梁宝说:“她那么好,又有家底,干脆你娶了吧。”
梁得财说:“你不要嫌乎人家有两个孩子。都十几岁了,国家养到十八岁,不用你掏一个子儿。连牛带车一块娶,连计划生育一关都过了。你擎等着享福吧。”
梁宝说:“那,老梁家不断根了”
梁得财说:“什么很不根的,龙生龙,凤生风,耗子生来打地洞。咱不行,生了你,废物一个;照你这熊样儿,下一辈儿肯定强不了,还不如把名额腾给别人生去吧。”
在胡同口,梁宝碰见了“疤痢眼”。
“这不是疤痢眼吗”梁宝说,“都长这么大了。”
“疤痢眼”斜了梁宝一眼,明显的不高兴,却也没骂,梗着脖子擦肩而过。梁宝回过头看,心想:“这孩子算来有十二岁了,正长个头儿,脸蛋也不丑,”
往后碰面渐多,有时是姐俩。梁宝觉得和她们有亲戚似的,总要多看几眼。姐姐不知对妹妹嘀咕了什么,妹妹回过头端详梁宝,还往地上吐了痰。姐姐懂事,拉起妹妹快走。梁宝想象着当她们后参的情景。一家人全是女的,娘不老,两个闺女一天比一天大,吃喝拉撒睡全在一起,低头不见抬头见
梁宝迈进门槛时,姐俩十二分的不友好。她们的娘说:“快叫叔”她们谁也不叫。过去她们既不叫他叔。也不叫他的大名,她们和胡同里别的小孩一起。给他起了几十个外号。她们为此吃过不少苦头。虽然身为女性,梁宝也让她们尝过“老头捡粪”之类刑罚。她们“跳房子”,梁宝也曾抢过沙布袋,扔到房顶上。她们还从大一些的女孩那里听说过有关梁宝的叫人脸红的事。总之,她们冷不丁对梁宝敬不起来。她们的娘一口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