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兰抱着顾老王爷的一条胳膊,软着嗓子唤他,“父王,难道这里曾是父王与母妃的——”顿了顿,凌兰咽下差点脱口而出的“小金屋”,换了个词,“相知相爱的记忆之地?”
这话太得顾老王爷的心了,凌兰话一说完,他就瞬间老泪纵横。
凌兰只觉浑身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又一地。
这云幽别院当年确实是给凌兰的母妃所建,但并不是什么凌兰瞎扯的记忆之地,而是为了她母妃避开王府里那群莺莺燕燕争宠的安静地。当年,凌兰出生后,顾章渊在顾姚氏的怂恿下,带着顾姚氏下江南游云梦泽,把正王妃扔在了裕亲王府。正王妃郁郁寡欢,身体每况愈下,终于惹怒常年在灵隐寺茹素念佛的皇太后。皇太后一道懿旨,召回顾章渊。顾章渊唯恐正王妃有什么大事,忙在京城郊外修建了这云幽别院,作为王妃清静修养之地。
那时凌兰根本不记得事。这些都是后来奶妈告诉她的。她只知道,自己一直长到三四岁,还一直住在别院,直到她母妃病逝,她才随着王爷回了裕亲王府。
顾老王爷眼瞅着那幅画卷,声音渐渐忧伤起来,“阿兰,你知不知道父王这些年有多么想你母妃?可是再想,伊人已逝,也于事无补了。父王总想着若是你母妃能晚走几年,等父王定下心来,也就不会有这么多年的遗憾了。她恨着父王离去,我怀着悔恨孤独终老。”
这一席话下来,凌兰几乎泪流。好动情的肺腑之言!但不好意思,今日的顾凌兰早已不是十一岁之前的顾凌兰,这话骗骗那些整日里伤风悲秋的官家小姐们还行,忽悠她顾凌兰,稍显幼稚。
凌兰懒得与他玩心计,比之这位官场横行多年的老狐狸,凌兰爽快的承认,自己那一套在他面前太上不了台面。委蛇的多了,她恐怕真会被她这位狐狸爹爹忽悠过去。既然已经知道顾老王爷的目的何在,凌兰便不再与他废话,单刀直入重点,“父王唤阿兰前来,是不是要商讨女儿的婚事?”
顾老王爷没想到她这么干脆,一时有些涩然,“阿兰,本王——”
凌兰起身站在他面前,犹豫了一下,突然屈膝跪地,“若是父王觉得我在王府就是一无是处的多余人,女儿对这桩姻缘没有意见。若父王还念着好歹你我做了十八年的父女,就请父王向皇上请旨,推了这桩婚事吧。”
顾老王爷叹了口气,知道女儿这些年因为她母妃的死一直对自己怀着怨恨。但眼下这婚事,推不得。不是他不愿,而是,这是御口亲提,他不能推。这些年,因为郗荷嬅的死,他每每面对凌兰,总是一阵恼恨,久而久之,便不想看见她,也就疏远起来。只是不管怎样,毕竟血浓于水,他也不想凌兰远嫁江南,但——
他虚扶了凌兰一下,漠然开口,“阿兰,不是本王不念父女恩情,而是,这婚事是夏侯兰泱亲自求的,我们,不能退。”
☆、赐婚(三)
等到裕亲王的身影溶于漆黑无边的夜色,凌兰才缓过劲来。
夏侯兰泱亲自求的!
夏侯兰泱,夏侯兰泱,夏侯兰泱!
裕亲王说得很明白:夏侯兰泱在太后寿宴上,献上自西域取得的连城璧,皇太后大喜,特向皇上请示说,不如将清平公主赐给夏侯兰泱。
皇上正有拉拢夏侯家的意思,毕竟如今夏侯家实力不可小觑,若能拉拢得夏侯家为朝廷效力,莫说是抵抗南蛮东夷,就是横扫漠北苍狼,也不在话下。
虽然夏侯兰泱对赐婚一事感恩戴德,但有一个条件,那便是下嫁之人不是清平公主,而是裕亲王府的凌兰郡主。
这皇上自然很是乐意。夏侯家居于江南,虽然江南鱼米之乡,富饶丰裕,但毕竟相隔太远,此一相别,再见便是不易。清平公主是皇上最为疼爱的女儿,皇上自然舍不得。此刻夏侯兰泱主动求娶裕亲王府凌兰郡主,皇上岂有不应下的道理?
凌兰半躺在床榻上,望着清寒的月色,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办好。窗格上有月光漏过来,照在她的身上,夹杂着冬日的寒冷,越发显得凄凉。
门外忽然响起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凌兰呼吸瞬间急促起来,厉声朝门外训斥,“谁?”
“郡主,是我。”
凌兰舒了口气,原来是碧梧。方才被马车带走的时候,并没有带着碧梧。想必是王爷回了王府,将她送了过来。反正在大婚之前的这段时间,为了不必要的麻烦,她老爹特地将她软禁在了云幽别院。
碧梧提着灯笼推开门,还一边嘟囔着,“郡主,你怎么不点灯呀。”
进屋的那刻,猛然看见凌兰苍白着脸躺在软榻上,吓了一跳,忙点了烛火,拿起放在一旁的斗篷盖在凌兰身上,惊呼不已,“郡主,这么冷的天,你怎么躺在这里?怎么不去房间歇着?”
凌兰倦倦的翻了个身,淡淡问她,“随你来的还有谁?”
碧梧怯怯站在一旁,小声回答,“还有王府的三千禁卫。王爷担心这段时间郡主出什么事,特地派了禁卫守着别院。”
凌兰冷笑着转过身去,哪是担心她出事?那分明是担心她逃走!
碧道,“王爷说,这是夏侯公子的意思,夏侯公子不希望自己的未婚妻在大婚前有任何的闪失。”
“什么!”凌兰猛地直起身站了起来,“夏侯兰泱,本郡主哪里得罪他了!”
碧梧小心看着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