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踏实本分,实在很容易满足,除了总念叨着想做城里人这点不切实际的念头之
外。
「好了,人走得差不多了,我们出去吧。」尔童是给点阳光就灿烂的家伙,
笑嘻嘻地拉起两人的行李箱,走向检票口:「姐,你跟紧呀,别丢了。你要是丢
了,我还去哪找个这样的媳妇。」
「去,我还不是你媳妇呢。要是丢了,我就嫁别人去。」素琴啐了他一口,
但还是紧跟在他身后,甚至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角。
o2。
尔童哈哈大笑。两个年轻人亲亲热热地走出了火车站,马上被喧哗的浪潮包
围。但两人都不是第一次出来打工,所以并不生涩。他们灵巧地躲开了围上来的
黑车司机和小旅馆的拉客妇人,正准备穿过站前广场去公交车站时,尔童突然停
住了脚步。
「……坐哪条线?631路要转车两次……79路贵,不过快一点……」素
琴还在念叨着公交线路的选择,尔童却略带兴奋地喊道:「姐,看那个。」
素琴顺着尔童手指的方向看去。那是站前广场的一角,春日上午的阳光下不
知道什么时候摆出了一大片摊位。色彩斑斓的凉棚间可以看到一条横幅,上面看
得到「区政府、市劳动局暨用人单位现场招聘点」这样的标语。
「你想找新厂?」素琴有些惊讶,但也没能挪开目光。
「去年的厂工资确实不错。可我觉着,我们在那里做,再做十年也就是个普
工……去看看呗,反正又没有什么损失。」尔童则满脸期待:「说不定有更好的
厂。」
这家伙又在想那不切实际的念头了。但素琴没有多说什么。和尔童在一起的
时光贯穿了她几乎全部的人生,她对他简直比对父母更熟悉。童童虽然是个老实
本分的孩子,但这年纪的年轻人,谁骨子里没有一点冒险精神呢?
当然,尔童也一样熟悉素琴,他马上意识到素琴的担忧,郑重地压低声音:
「姐,我们就是看看。要是没有条件特别好的,我们还是回去年的厂做。」
「嗯,我知道。」素琴其实并没有具体担忧什么,只是有些没来由地害怕改
变。既然尔童这么说了,她也就只能让他去看。
于是两人就转换了方向,径直走向那一片摊位。他们首先就看到了「公安便
民服务点」「劳动机构便民服务点」「法律咨询处」之类的凉棚,一些穿着制服
的公务员正在里面昏昏欲睡,或者有气无力地回答着外乡人的问题。
两个年轻人怀着虔敬的心情穿过这几个令人肃然的摊位,直到把它们抛在身
后,素琴才压低声音,颇有些紧张地说道:「哇,现在都这么正规了。政府还专
门来这里办公。」
「嗯呐。」尔童也感叹不已:「现在我们打工可放心多了,最少不担心拿不
到工资,不像我们爹娘以前……」尔童不由得又想起了父亲的事情。在尔童上小
学的时候,父亲有一次白干了一年,分文都没有拿到。他那时还小,不知道原因
和细节,只记得爹的愤怒和娘的痛哭,只记得那间厂的名字,只记得爹的怒骂:
「姓张的,你坑我们的血汗钱,不得好死。」
现在基本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了。那些政府机构和制服人员让人安心。它们
就在身后,让尔童有了底气。他昂首挺胸地拉着行李箱,和素琴一起钻进了招聘
会场。
几排凉棚之间已经是摩肩接踵,几乎都是像他们一样,从千里之外赶到这座
城市打工的,刚下火车还拉着大包小包行李的农民工。素琴一边提醒尔童小心口
袋,一边把闪耀着廉价人造革光泽的挎包抱到胸前。但尔童却并没有在意这些,
而是把注意力都放在了每间凉棚前的招聘广告上。
「怎么底薪都是每小时八块二毛二……」尔童听见身前一位扛着红白蓝编织
袋的黝黑中年男子困惑地低声嘟哝着。尔童没有出声,但有些骄傲,因为他知道
答案。这是按照政府规定的本市最低工资,除以每月按照八小时五天工作日计算
出来的时薪。但对打工者来说,这不重要,因为每家工厂都一样。决定收入的,
主要是加班时间。
当然,加班信息几乎也千篇一律:平时加班一点五倍工资,周末加班两倍,
法定节假日则是三倍。
每间厂都一样,在这种地方是看不出什么的。所以尔童并不在意这些,他重
视的是其他条件。不是恒温车间,不是坐班或者白班,也不是宿舍和伙食。他努
力地从那些招聘信息的边角处分辨着信息,希望能找到对他们这样的人来说或许
很渺茫的机会。绝大部分工厂都没有这样的机会,因为在这里招聘工人的,几乎
都只是在寻求廉价劳动力,没考虑过他们的升迁或者发展。就连打工者自己,恐
怕也不会有多少人在找工作的时候在意这方面的条件。
但尔童却希望能碰碰运气。想当城里人这件事,别人都觉得是玩笑,他其实
也是说说而已。但如果有机会呢?每次素琴叫他别胡思乱想的时候,他都会笑着
说:「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所以,当尔童终于在一间凉棚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