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思的是哪位郎君呀?”
如意现在已经不需要他教,他们最近总在一块看书,赵筠喜欢看一些闲书,像是《警世恒言》《夜谭随录》《虞初新志》一类。而如意并不像寻常姑娘倾心一些风花雪月的故事,唯一喜欢的就是《镜花缘》。她比赵筠这个储君还对政论书籍感兴趣,东宫书房里的《大学》《中庸》《资治通鉴》《贞观治要》被她翻了个遍。
如今见着她默写情诗,实在算是稀奇。赵筠想着莫非是二八少女开了窍,喜欢上哪个内廷侍卫了?
如意听到他的声音起先吓了一跳,随即敛下惊慌,眼波里含着柔情,娇羞地看着他说:
“殿下当真不知道吗?”
被这么充满情意地一望,赵筠心里咯噔一下,不禁冒出一个猜想,可他仍觉得是自己会错了意。他一直当如意是个小丫头,教她念书识字,从来没有生过什么绮念。他镇定下心神,面色不显地答道:
“不知是哪位儿郎,你告诉我,兴许我可以给你做主。”
如意眼神黯淡了一瞬,再抬头时眼里燃烧着更加直白的爱火,她勇敢而坚定地直陈心意: “殿下,我倾心的人是你!我知道自己的身份不配,也不奢望你会喜欢我,只求你别赶我走。”
赵筠被这突如其来的表白震惊得怔在原地,他没有想到小丫头真对他起了这样的心思,更加没有料到如意竟有如此勇气大胆求爱。要知道世俗信奉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别说没出阁的姑娘家,就是定了婚成了亲的小姐夫人也要恪守礼矩,不敢直白地出口爱意。
赵筠一向不认同尊卑贵贱之说,同时震撼于如意的勇敢,反而从中生出了一分欣赏之情。如意坦率大方,从不扭扭捏捏,她热忱好学,不被卑微和奴性束缚,是赵筠心目中理想的女子模样。
他不喜欢如意吗?他自然是喜欢的。
在书房耽搁半晌,太监又来传话,太后娘娘有请。赵筠去到太后那里,陪祖母说话解闷。因着今日是他生辰,太后吩咐小厨房做了他小时候最爱吃的龙眼烧白,留赵筠在寿禧宫用晚膳。
晚上赵筠又陪老太后消食散步,尽完孝才忽而忆起和隋意的约定。月亮已经挂在了树梢,这么晚去隋府叨扰似乎不太妥当,不如改天再聚。赵筠这样想着,径直回了自己的东宫寝殿。
一粒粒雪花从深邃的天幕里飘洒着落下,又是一年初雪降临。
离太子东宫不远的东华门外,细小的雪花在夜空里飞舞,一些落到宫门c-h-a着的火把附近,还没挨近就化作水汽蒸腾消失。一些落在干燥的地面,用自己雪白的身体氲s-hi那小小的方寸之地。还有一些落在隋意肩头,将他的锦衣浸出一小片深色。
隋意午后时分就等在了东华门外,他想着赵筠今日生辰,要应付的庆贺事宜一定不少,因此没有约定时间,想等着他空下来再出门相见。他候在宫门外,赵筠随时一出来就能见着他。
他想带赵筠去骑马、去吃饭、去看戏,想见到他开心的笑颜。这些心愿不一定要一一实现,即使是一个时辰,半个时辰,一炷香,一碗茶的时间也好,他想和心爱的人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分享哪怕一小段时光。
宫门的守卫已经换过三次岗,夜色越发浓稠,风雪刮来寒意。隋意从最早的兴致勃勃,到担心期盼,再到忧虑思念,最后变为心灰意冷。等到月上中天他几乎是固执地站在宫门外看着这一天流逝而过。
过了子时便不再是赵筠的生辰了。
身后的长街小巷里传来更夫的梆子声“梆~梆梆~~子时已过,寒潮来临,关好门窗~~”
隋意肩头额上已经被雪水沾s-hi,风一吹入骨地寒。他此时又开始庆幸起来,赵筠白天一定是有事耽搁了,晚上落了雪降了温,他要是真出门染上风寒可怎么办,只要他平安健康比什么都好。这样想着,他摸了摸怀里想要送给赵筠的礼物,心中安慰地转身回府。
雪花扑扑簌簌在路上覆盖上一层白霜,隋意没有灯笼,只就着清冷的月光和远处隐约的灯火慢慢往城西走去,细雪纷纷扬扬落下,长长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只留下一行浅浅的脚印。
旭日初升,光芒重新笼罩大地,端元十七年的这场初雪只给大地镀上一层白绒绒的光。它温柔地拥着赤金色的宫檐,在阳光下渐渐融化消失。如同昨夜痴痴等在宫门的那个少年郎,轻轻地来过又悄悄地离去。
心事只有雪花知道。
第36章 第 36 章
这日下了学堂,林语棠瞥见了赵筠不自觉翘起的嘴角,好奇地问:
“殿下最近心情很好啊,有什么好事么?是皇帝陛下身体好些了?”
赵筠楞了楞,点点头说:
“父皇身子好多了,不过太医说得一直调养着。”
他们一同往门外走,赵筠跟他闲话起来:
“听说蒋大人的儿子最近病得可厉害,城里的医生都束手无策,他父亲都来找父皇请太医院判出宫诊治了。就是蒋灵的哥哥,你知道么?”
林语棠浑浑噩噩地出了宫,脑海里一直回荡着太子殿下告诉他的消息。他怎么不知道蒋大人的儿子,蒋灵的哥哥是哪个,那是他每天夜里恨恨想着睡下又痴痴念着醒来的人,是他放在心尖想求求不得,想忘又忘不掉的人。
他怎么会突然病了?还如此严重!
林语棠脚步一顿,胸膛剧烈起伏几下,没有继续再往家中走,他骤然转身不管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