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不能掰开对方脑子看一看,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东西让他非跟自己过不去。
刚才特想杀了自己, 结果来了以后,就把他弄晕了丢着不管,自己走人了?
那贺大佬你到底是想我死还是不想我死?
沈明渊一边慢吞吞地刨雪,一边陷入了深思, 然后就感觉自己脖子有点不对劲, 一碰就疼。挖出一片冰块削成镜子瞧了瞧, 隐约在那个‘项圈’上方,瞧见了一圈青黑的印记。
这好像,是,被人掐出来的?
掐他的人是谁不言而喻,应当就是昏迷前看到的贺洵,然而,有某种原因促使他在杀意最旺盛的时候,没有做到最后一步。
想杀,又中途收手,不再杀了,又把他扔在雪地里自生自灭,看他不顺眼,却又待他细心温柔……一系列的作为,可以用四个字来形容:自相矛盾。
沈明渊细细回想了贺洵的人设,隐隐猜测到,能让贺洵纠结到这个程度的,只有一个。
那就是理智判断和私人情`欲的矛盾。
一个以圣人的标准要求自己,追求绝对的理性,长年以来都追求者灭人欲的贺洵,在他的眼里,冲动、自私、感情,是比洪水猛兽更需要避讳的东西。
他也的确做了许多正义之举,在整个元一大陆上,很难说有哪个势力从未受过他的恩惠。就连被视为歪门邪道的异人谷,都曾在被冤枉污蔑之时,借贺洵的口得以洗清冤屈,自此老谷主就单方面将贺洵视为朋友。
在贺洵的一生里,曾三次因理智和私情矛盾而痛苦过。
第一次是对他的生父,贺老一生都流连花丛,渣了两只手都数不过来的男男女女,是个渣男、也是个不称职的父亲。另一方面,却是个奇门遁甲方面的绝世奇才,对世间的种种机关迷阵贡献巨大。
贺老不死,贺洵的生母无法瞑目,他自己也日日恨着身上的另一半肮脏血液,贺老若死,则是这世界的遗憾,那些绝学便要失传。
第二次是对他同父异母的妹妹,他唯一的亲情温暖便是从她身上得到,最终却与妹妹陌路,亲眼看着她为恨而活,走向邪魔外道、为祸世间的不归路,站到了他的对立面。
第三次是原著中的剧情,因窥天镜而起,他为了毁掉窥天镜、还世间太平而将其夺来,到手后,却猛然发觉自己不舍得将其毁去了——他明明可以借助窥天镜做到更多事。
如今,沈明渊自己却成了另一个让贺洵矛盾、犹豫不决的原因。
这样看来,贺洵想杀自己,应当不是因为恨他。
从金手指给出的信息来看,那些平稳、低而坚定的微小杀意,应当是出于理智的判断——他是一个背叛家族的白眼狼,带着引人争夺的法宝来到江湖的恶人,是能够表面上与秦门主情投意合、一转眼却将人出卖的小人——这样一个反派,的确是死有余辜。
像这样的反派,贺洵在替天行道时处置过不少。
更多时候,则是轮不到他来出手,天底下的恶人反派何其多,贺洵做的,更多是瞧见这类人落难、有生命危险时置之不理,放任其自生自灭,如果落难的是仁善之辈、或是对天下有价值的人,则会不计回报的出手相救。
而其他人对他的杀意,则更多是出于感性层面的冲动、恨意之类,所以会随着心绪起伏,极不稳定。
那么,贺洵既然没有理由恨他,出于理智判断的杀意也不应有突然的起伏——窥天镜还没到手、提前杀他并不合适,那昏迷前他感受到的强烈杀意,就是另有原因了。
总不能是因为这几天太肾虚了,就觉得他是蓝颜祸水,杀了他就能继续做灭人欲的圣人了吧?
……糟糕了,这么想怎么好像很合理。
沈明渊想得直头疼,然后发现是自己忘了关金手指,默默关掉,继续刨雪。
眼下看来,贺洵是不会再来救他的了,只要在三天内从雪地离开,就能保住小命了。
积雪太厚,沈明渊一边刨雪,一边借着积雪中的痕迹确认自己走的是直线,倒是比之前没雪时更不容易迷路了。
这一路,走得其实很顺利,运气像是突然变好了,不但挖到了能补充体力的野果,还没碰到任何熊之类的猛禽,路线也正好选了正确的方向。
由于幸运得太过离奇,沈明渊甚至仔细检查了一遍,发觉的确没有人为安排的痕迹,才纳闷地继续往外走。
不知过了多久,在远远看到那熟悉的小木屋时,终于力竭,昏睡过去。
千里之外,沈和光睁开眼睛,盯着那明明灭灭、不断忽闪着的烛火终于稳定地燃烧起来,火苗渐渐旺盛稳定,终于松了口气,放下了手中的贝壳。
在烛火对面,是同样盘坐在蒲团之上,满面疲色的聂辛,他也瞧见了烛火的变化,抬眼看来,询问道,“好了吗?”
沈和光点点头,没有立即起身,坐了太久,四肢已经僵了。
“从今起,你的后半生都会霉运当头。”沈和光平静说道,“直到你死的那天,明渊的气运才会恢复,所以,还请聂大侠尽量活久一点。”
烛火是沈明渊的本命灯,沈和光不再能卜算弟弟的命数,却能通过别的方式,测算出他现在的状态。
本命灯这个东西,不但需要知道对方的生辰八字,名和字,还必须意志坚定才能点亮。若是意志有丝毫动摇,无论是认为对方已死、还是认为自己找不到此人,都会无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