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柔悄悄咬了咬牙,面上却仍旧是柔柔的笑:“二姑娘那头,我自然也是要谢的,只是这第一杯酒还是要先敬郡主这个东道主才是。”说着话,她忽而垂下头,语声里已有几分戚色,“还是说,郡主是因着前几日我吹笛的事记恨我?”
谢晚春闻言一顿,抬目深深的看了李柔一眼,忽然伸手接过李柔的酒杯,一饮而尽,唇角含笑道:“五姑娘说笑了,那事,我早不放在心上。”
“那便好,我也放心了。”李柔看着谢晚春喝完酒,眼底闪过一丝狂喜,不一会儿就把那空酒杯接了回来,想了想重又用新的酒杯倒了杯酒敬给王若蓉算是谢谢她的照顾之情,然后又是李氏,总之是敬了一圈人,方才小心坐下。
因着李柔惦念着那药发作的事情,虽是与众人一般喝酒吃肉,可眼睛仍旧忍不住看着谢晚春,心里头颇有几分忐忑以及不安。
大概也正是因此,边上胆战心惊的绿萝一不小心就把酒杯给弄倒了,李柔没来及躲开,身上的衣服给弄湿了。李柔垂头一看那湿漉漉的衣襟,想着自己这一身行头的价钱,真是恨不能直接把绿萝拉来大骂一顿才好。
谢晚春注意到了这边,便抬头看了李柔一眼,漫不经心的道:“这儿冷飕飕的,要不然我叫丫头先带你去屋内换身衣物吧,省得着凉。”
李柔正惦念着谢晚春喝下的那杯酒药效何时发作呢,很不愿离开,可转念一想,这个时候离开或许还能掩人耳目,于是她便告了一声罪,悄悄把那个下过药的酒杯捎带上,随着谢晚春的丫头去了临近的厢房换衣服。
大约是外头坐的久了,一入屋内,李柔便觉得厢房里的炭火似是烧得极旺,那一点儿的热气烘着人,叫人心头都烧了起来。熏炉里也不知是烧了什么香料,味道颇浓,有些呛鼻。李柔忍了忍,暗骂谢晚春没品位,自脱了外头的鹤氅,又拿了丫头递来的衣衫,径自儿小心的换上。
因着丫头们都等在帘外,只李柔独自一人在屋内换衣,边上静静的,她心里头不免胡思乱想起来:谢晚春体内的药效应该发作了吧?当着那么多人出丑,谢晚春说不得都要没脸活了,到时候她和王恒之......
李柔心里想起王恒之,只觉得鼻尖的浓烈且灼热的香气好似直接涌入了心头,叫她一颗心也跟着烧了起来。迷迷糊糊的,她竟是听到了王恒之的声音,心中猛地一跳,再顾不得其他,甚至连鞋子都来不及穿,直接便掀了帘子跑出去。
等在帘后的几个丫头见着李柔那光脚赤手、迷迷怔怔的模样,都吓了一大跳,一时间尖叫起来,一股脑的簇拥上去把李柔给架住了。
梅香见那几个丫头乱成一团,便直接呵斥道:“李姑娘喝酒迷了神,你们难不成也跟着醉了?还不赶紧把人扶回屋里。”又接了一句道,“这厢房里头没休息的床榻,去东边那间吧。”
这一群丫头方才回过神来,手忙脚乱的按住了李柔,把人架着去了东边的想法。只是,便是这些不知事的丫头心里头都不禁暗暗道:李姑娘这酒疯也发得太奇怪了,居然还叫着大爷的名字。再说,她光着脚跑出来,连臂膀都露了一半,真要是传出去,岂不是半点名声都不剩了?
梅香目送着那些丫头架着李柔离开,这才用帕子堵了堵自己的鼻子,快步入厢房,把那熏炉给灭了。她顺手又把厢房的窗户给开了,转头对跟在自己身后的丫头笑了笑,道:“你这回做得很好,迟些儿,我家少奶奶会让人带你去见二奶奶,只要你把事情原原本本的与二奶奶说一遍,二奶奶自会替你与李太太求个恩典。”
那丫头赫然就是伺候李柔的绿萝。
绿萝仍旧是低眉顺眼,怯生生的模样。她用力咬着唇,小声道:“我,我知道了。”她用力掐了掐自己的掌心,努力朝着梅香笑了一笑,神色惨淡。
她也不想这样,可,李柔逼着她做那些事怕是一早就想好了要把她当弃子丢掉。她胆子再小、人再傻,也不能为了李柔不要自己的命啊。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梅香没再与绿萝多说什么,径直领了绿萝去报谢晚春等人,语调平平:“少奶奶,李姑娘怕是酒劲上来,有些醉了,嘴里口口声声叫着大爷的名字,整个人都迷怔了。奴婢等怕出事,便先扶了她去东边的厢房歇着。”
谢晚春神色淡淡的看了眼边上坐立不安的李氏,只是轻轻吩咐了一句:“叫伺候的人守好自己的嘴,好好伺候李姑娘。”
李氏本想着替自家妹子解释几句,可瞧了瞧谢晚春的神色,还是把话给咽了回去,只好随口笑了笑:“好了好了,我那妹子就是个糊涂的,咱们不说这个,先喝酒。喝酒就是了......”真是丢死人了,李氏已打定了主意,回头就叫娘家来把人给接走。
谢晚春瞧了李氏一眼,没说什么,只是笑了笑:“弟妹说的是,咱们不说这个,喝酒吧。”
于是众人这才端起酒杯,重又喝起酒来,只是气氛到底不如适才好了。
谢晚春到底没有把事情做绝,反倒给李氏留了个面子,直到晚上方才叫人把绿萝送去李氏那,叫绿萝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一遍。
李氏再没想过自家竟然还有这样又蠢又毒的人,初听到李柔那一番算计,整个人都呆了,一张脸又青又紫,好一会儿要捏着帕子问绿萝:“你既知道这事,怎不早报了我?”
绿萝垂首跪在地下,轻轻的道:“奴婢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