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直悻悻然地走了进来,正见到宇文邕一手握着茶杯,一手摆弄着黑子。他令人关上了殿门,称了声“皇兄”便自己坐到了对面。
“这些年研究象戏多,很久不玩这个,倒是有些手生。”宇文邕笑着将棋盘上的子儿收了回去,拿起黑子的盒子递给他,“不过作为兄长,理应让你先行。”
宇文直也不客气。他接过盛黑子的盒子,两指捏起一颗便落了下去,嘴角挂着邪魅的笑容:“先下手的人总是比后出手的人多一些优势,皇兄你处处忍让的话,只会把自己逼向绝路!”
宇文邕不置可否地笑笑,也执起白子下了起来。不多时,棋盘上便错综复杂,黑子渐渐占了优势。
宇文直玩味地看着棋盘,笑道:“看来胜负马上就见分晓了!”
宇文邕没有理会他,将白子放进了被黑子重重包围的气眼中,又端起茶杯喝了口水,淡笑着放下杯子:“胜负仍未可知。”
宇文直有些不解,以为他是瞧不起自己,声音略带怒气:“皇兄,此局你已没有多少活路,这步棋更是自掘了坟墓。既然皇兄觉得还未可知,那弟弟我便可不客气了!”
“落子不悔,你尽可取之。”宇文邕抬手示意他请便。
宇文直收了被黑棋围困的白子们,棋盘瞬间豁然开朗了许多。
两人继续起手里的动作,不一会棋盘上又被新的子儿重新占据。宇文直渐渐皱起眉,额上开始渗出汗珠,未执棋子的手不自觉握成了拳,越握越紧…
宇文邕从容地落下最后一子儿,棋盘上胜负已见分晓。他端起茶壶倒了一杯递给宇文直:“这行前行后是小,最关键的是要步好自己的局,迷惑对手。不到最后一步又怎知道谁会赢?六弟你太过心急,反而露了破绽!”
宇文直接过杯子,抬眼看着他,心中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哥哥心思太过深沉。他坐在自己面前,竟然让自己有些喘不过气来地压迫感。
他完全不能猜透哥哥正在想什么,但却隐隐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这些年,他布下了什么样的局?若是自己未与宇文护反目,又将在这局里变成什么?他强自镇定地饮了口茶,面上又恢复了放荡不羁的笑容:“皇兄果然技高一筹,这局弟弟我输了。以后若有机会,还请皇兄多多指教才是。今日时候不早了,臣弟也该出宫了。”说着他便站起身来。
“你想要的结果是什么?”宇文邕拾掇着棋子,淡淡地开口道。
宇文直正要抬步向外走,听到此言不禁一愣。他勾了勾唇,回头看着他,声音很小,却一字一句很是清晰:“皇兄知道我有仇必报。不让我好过的人,我必要他家破人亡!”
“……”宇文邕沉默着,片刻后也不自觉地勾起了唇,抬头对视上他的眼睛,声音低沉,“不管怎样,目的相同…我要用他的血祭奠死去的两位兄长!”
最后一句他说的平淡,但是他锐利的眼神竟让宇文直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儿。他一时忘了转身离开,就停在那里略带诧异地看着他的哥哥……
“好了,我也该去看看他们给突厥人安排的怎么样了?”宇文邕收起了最后的棋子,站起身来,面带笑容地走到他面前,“若是日后母后想见我,可以让人去紫极殿传话。”
宇文直迟疑地拱了拱手,算是领命,也算是恭送了他。待到他走后,宇文直才回了府。
一路上,宇文邕的话一直徘徊在他耳边。这些年看来是他小看了皇兄,他种种的行为不过是迷惑对手的手段。宇文护他当局者迷,竟然至今不知…看来自己未消的怨恨可以指望着皇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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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说长也长,说短也短。未央宫虽然已经没了昔日汉时的繁华,但为着这帝后大婚还是精心装扮了一番,长安城中也处处张灯结彩。
与突厥拖了多年的大婚,终于在这个明媚的春天里礼成。随后,宇文邕在太庙亲授了阿史那掌管后宫的印信,册立她为周国皇后,同时大赦天下。
一天繁琐的礼仪结束,宫中又大摆筵席,宗室大臣还有突厥的使节们畅聊到了将近午夜才纷纷散去。
宇文邕身着大红的喜袍,借口要醒醒酒再回房,在宫中散起了步。
何泉一路跟在后面,见他不知不觉又走到了紫极殿,心中暗暗叹息,上前道:“陛下,今日大婚,莫要误了良辰才好。”
宇文邕抬头看了眼眼前空空的殿门,自嘲地笑了笑。不知道当她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会是什么表情?会不会伤心?会不会难过?会不会吃味?人说良宵苦短,春宵一刻值千金,可是那房中等着他的不是她,而是他的皇后,是突厥的公主…虽然这是早就计划的事情,为何心中却隐隐有些失落…
她那日决绝的话又响在耳边…她说…他会有阿史那氏做他的皇后,而她今生不会嫁给任何人……
这算是为他们没有结果的感情厮守吗?……还是她真的愿意陪着高湛?……
他叹了口气,转身道:“去皇后那吧……”
作者有话要说: 阿史那终于到了长安,落儿还在齐国晃悠。。。兄弟俩下棋的暗语貌似被我写的夸张了些,暂时这样吧。
今天编辑了下本文的题目,暂定总标题为《尘起邺城 尘落长安》,上半部是《尘起邺城》,等六章结束,再开始《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