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白霜隐咬着下唇,两个字从唇齿间挤了出来。
另一边,画舫中。
“父皇。”安南跪坐皇帝旁边,温顺的低垂着头。
皇帝是个和镇国公年龄相仿的中年男人,也和镇国公一样保养得当,可以从眉眼间窥探到其年轻时意气风发的模样。
“南儿。”皇帝满意的轻拍了下安南的肩膀,语气和动作都极为亲昵,眼中的慈爱似乎旁边身为父亲的镇国公更多,“朕的南儿越来越能干了。”
“别往自己脸上贴金,是我女儿。”他一说完,正喝茶的镇国公便冷眼冷言刺了一句。
“你女儿不就是朕的女儿吗?”皇帝无所谓甚至更开心。
安南一向在两人互动的时候不置一言,镇国公却看向了她看向的方向,冷冷道:“你女儿可在那儿。”
他的话一出,连水流声都被死寂所吞噬了。
皇帝自始至终没有看镇国公父所看的地方一眼,现在也只是沉闷的喝起酒来。
安南无所谓这沉默,笑道:“还不确定是不是呢。”其余两人闻言皆有所动,但是依然没有说好。
安南兀自望着船舷外的好风光,任由船舱内气氛变幻。数以千记的时光里,上百次轮回,有什么情节不是见怪不怪呢?
这边无声得尴尬,那边却喧哗得模糊。
白霜隐靠坐在湖心亭,目光死死的盯着仆人们递过来的s-hi漉漉的盒子。刘管事将盒子里面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一个个念出它们的名字,列举出它们的价格。白霜隐咬唇听着看着,觉得画面有些熟悉,但是那一点异样感完全被激动所泯灭了。
她早就忘了自己的假面,以真挚热烈的渴望目光望着那些东西,那些或许足以牵动她命运的东西。
柳生不懂其中缘由,便和那些上岸的仆人讨论起水下所见。
夜晚的星罗湖和白天是两种模样,白霜隐这一天至那个箱子被捞起来后就是恍惚的。安南照例在黄昏时去看她,却在临走前被她拉住,不知怎么两人就又乘船漂到了湖心亭。
“郡主可以告诉我所有事情了吗?”白霜隐同安南并肩站在船头,长发白衣被夜风吹得飘飘摇摇,加之她一向伪装的清冷静默,还真颇有几分遗世而独立,飘飘而登仙的味道。
安南偏头看着她,笑着点头:“当然可以。”
“公主殿下。”她缓缓吐出了四个字。
“什么?”白霜隐马上拉住她的手,又惊又喜,还不可置信着。
世事无常,就像曾经的死敌现在携手相伴,就像高贵的妃子自沉湖中,就像青楼花魁其实是皇帝的沧海遗珠。
故事要从皇帝还是皇子的时候说起,那时的苏贵妃还是苏家小姐,镇国公是将军家的小少爷。所有人都年轻鲜活,敢爱敢恨。
然而风从朝堂来,吹入每个京城的人心中。爱着苏小姐的小少爷赶赴边疆,皇子纵马追到城关。之后,皇子成了皇帝,少爷成了侯爷,小姐还是小姐。随后一纸诏书将小姐带进后宫的争锋,侯爷新婚不知新娘姓甚名谁。
再之后朝堂戏,后宫戏一一演罢,皇帝威固了江山,侯爷守住了忠义,小姐当上贵妃是后宫第一人。
原本戏演到这里就作罢了,可是偏偏有人意难平,不要兄弟情要男女爱。
于是狗血一盘接着一盘,待尘埃落定之后,皇帝还是皇帝,后宫空无一人,侯爷还是侯爷,权倾朝野。唯独贵妃不再是贵妃,怀着身孕在一个深夜和一个太监总管逃离了皇宫樊笼。
安南知道所有的故事,即不会评价故事里的任何一个人,也不会将整个故事告诉白霜隐。她只是笑盈盈的看着激动不能抑制的白霜隐,同她温柔道:“你母亲是皇宫中出逃的妃子,苏氏苏贵妃。你,就是陛下的亲生女儿。”
“你确定吗?”白霜隐连忙问,眼睛亮得像有泪水在其中滚动。
安南点头:“我确定,毕竟我已经调查清了所有事情。”
“那……那他会认我吗?会带我去吗?”
“会,当然会。他不但会任何你,还会给你你应得的所有东西,名利、地位、钱财。”安南笑道,又问白霜隐:“那么现在你开心吗?”
“开心!”白霜隐毫不犹豫的回答,当真落下了眼泪,含笑哽咽道:“我太开心了。”
“那些东西终于不是遥不可及的,我也将不是卑贱的戏子、妓子,我将有所依靠。”她自言自语道,又看向但笑不语的安南,神色古怪的问道:“我当上公主以后,就可以得到我想得到的一切吗?”
安南依然点头。
“会像你一样吗?什么都有,什么都可以做吗?”
“如果你愿意的话。”安南笑容温柔,深蓝色的眼睛中染了船头那橘色的光,看在白霜隐眼中暖了很多。
不知为什么,白霜隐没有怀疑安南的话,她反复重复着‘终于’两个字,先是喜悦后来冷风一吹,就变成悲喜交加大哭大笑。
白霜隐想起了自己母亲,她小时候一直不喜欢自己的母亲,那个女人总是冷着张脸,好像对谁都在恨。
白霜隐是怨恨她母亲的,恨她为什么要为了一个将她们买入青楼的男人去死,恨她身为母亲却那么自私要拉着自己女儿一起死,又恨她最后没有再拉自己让自己一个人留在人世受苦,还恨她宁愿沉了那些财宝都不愿意留给自己,害自己生生被困在青楼这污秽之地21年。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