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二人避开府里的人,偷偷溜了出去,也不知柳耀海又从何处寻来一驾青布马车,亲自驾车顺着柳琇蕊的意思紧随着柳敬东往西云山而去,在路上,柳琇蕊便将今日发生的事告诉了他。
到了目的地,柳琇蕊领着兄长直奔后头的林中小院。
幽静的小院出现在眼前,她却不得不止住了脚步,上一回她确是在此处遇到的那对母子,可他们到底是住在何处,她并不清楚,万一对方也只是偶尔来到此处的呢?
“怎的不走了?”柳耀海见原本急匆匆的妹妹又停了下来,好奇地问道。
“我、我不知道她们在何处?”柳琇蕊讪讪然地摸摸鼻子。
“大伯母既然醒来后头一件事便是来此处,那他们必然也是在的。你随我来,我慢慢找找。”柳耀海稍思索一番才道。
柳琇蕊点点头,跟在他的身后,由着他带着自己东窜西窜的。
“当年你既然那般不顾廉耻,如今又有什么面目出现在我面前?我从未如此痛恨自己身上流着你的血!这些年,你日日与曾经的‘小叔子’同床共枕时,可曾想过死去的夫君与儿子?可曾想过被你抛弃的女儿?你告诉我,到底要有怎样的铁石心肠、多厚的脸皮才做得出如此、如此无耻下贱之事来的?!”
李氏悲愤的痛骂声从前方几步远的窗户传出来,让兄妹二人的脚步不知不觉便停了下来。两人对望一眼,均不约而同地寻了处隐蔽的草丛蹲了下来。
“娘不知、娘真的不知道,不知道会这样的!”一阵凄然的哭声响起,柳琇蕊下意识便揪住了衣袖,这声音……
“你不知?你不知爹爹与涛儿不在了?你不知自己那样一走,府里便只剩下我一人?你不知与你同床共枕的那人是你夫君的嫡亲弟弟?这几十年来,你敢说你什么也不知道?”
“菁儿,你……”
“你不配叫我的名字!”李氏的怒吼声穿透窗棂传出来,生生吓了柳琇蕊一跳。
大伯母在她记忆当中一直便是温和慈爱的,何曾有这般暴怒的时候?
一时间,屋里便只有女子低低的抽泣声传出来。
李氏死命将涌现出来的泪水逼回去,她不值得,这样的人不值得她流半滴眼泪!她只是替早逝的爹爹不甘,替枉死的弟弟不甘!
当年她未嫁之时便隐隐听闻叔父在外头养着外室,只是那时她与婶娘不和,自然懒得理会这些事,再加上也只是传闻,并无真凭实据。如今想来,说不定这外室便是她的亲生母亲、曾经的广林伯世子夫人白氏!
那般慈爱可亲的爹爹,若是得知他的妻子在他死后竟然与亲弟弟勾搭在一起……他……
还有不满五岁的弟弟,那么小小的一团,就那么冰冰冷冷地躺在她怀中,再不能软软糯糯地唤她‘姐姐’,再不会撒娇地问她要糖吃,明明前一日还好好的……
想到早逝的父亲与夭折的弟弟,李氏的泪水终于控制不住地大滴大滴砸落下来。
“你、你怎么不去死?你到底还有何面目存在这天地之间!”她悲愤地指控。
真的,此时此刻她真的恨不得眼前让她怀念了数十年的生母死了,她早就应该死了,她宁愿她早就死了,也不愿看见她活生生血淋淋地将那些肮脏之事一件一件在她面前撕开来。
白氏脸色惨白,流着泪捂着嘴不敢置信地望着视她如仇人一般的亲生女儿,这、这是她怀胎十月的亲生女儿啊!如今却让她去死!
良久,李氏才止住泪水,用力一咬下唇,语气冰冷透骨,“涛儿落水前一日曾对我说,他看到‘爹爹’了,‘爹爹’没有离开他。我本以为他是过于想念逝去的爹爹才……才,后来他见我不相信,便、便哭着道‘我就是见到爹爹了,爹爹还抱着娘,像娘平常亲我一般亲她’,你告诉我,涛儿见的那个‘爹爹’到底是何人?为何他在见到了‘爹爹’后次日便落水死了?”
能让弟弟错认成爹爹的,除了身形与爹爹相似的叔父外,还能是哪个?
说到此处,她喉咙一哽,仿佛又见到五岁的弟弟急得满脸红扑扑地分辩,分辩他没有看错。可那时她在做什么?她只是抱着爹爹生前送给她的生辰礼在落泪,根本、根本无暇理会他,甚至见他一再坚持着见到了‘爹爹’,还大声吩咐奶娘将他带了出去。
那是她最后一次见到涛儿,她唯一的弟弟!
白氏面无血色,不敢深想女儿话中意思,颤抖着道,“不、不会的,他、他不会的,涛儿、涛儿是、是我的儿子啊!”
不会的,那个数十年来一直待她如珠如宝的男人不会那般残忍地对她的儿子的,一定是女儿想错了,一定是的!
李氏见她到了如今这地步仍然还在维护那人,心中愈发痛恨,“涛儿是你的儿子,可亦是你夫君的儿子,而他,却不是你的夫君!”
白氏身子一软,一下便瘫倒在地。
‘嘣’的一下,房门便人从外头踢了开来,一身青衣的年轻男子冲了进来,见白氏倒在地上,急忙上前扶起她,“母亲,你怎样了?”
“母亲?”李氏一步一步上前,死死盯着软倒在青衣男子怀中的白氏。
白氏嘴唇动了动,终是无颜再说,别过脸去大滴大滴地落泪。
“……柳夫人,在下……李煦。”李煦紧紧扶着白氏,微垂着头低声道。
“李、李煦?李煦,你便是李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