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不行不行。”游淼马上双手乱摇,被蛇咬了一般,乔珏说:“那你说多少?照你爹的抽成算?”
游淼这下更不敢了,他爹抽七分,简直就是个吸血的蚂蝗,正要说点什么时,乔珏笑嘻嘻地说:“我包了种茶摘茶炒茶,你给我把京城了,如何?这样一人一半,权当合伙,用你的地,便算作小舅占你点便宜了。你京城公子哥儿朋友想必也不少,来年出出进进,人情总是要花的。要么小舅种出了茶,你花点钱买了去,再拿去卖?”
这么一想游淼倒也觉得对,便点了点头,说:“小舅,不瞒你说,我其实也没多少钱,修这水车,已快被掏空了底儿呢,过个几年你要信我,就这么办罢。”
“我自然是知道的。”乔珏笑道:“你哪有几个钱呢,缺了花用,找小舅拿就成。”
游淼终于放了下心,乔珏又说:“待你水车修好,我还得接个毛竹管子,从江南引点水过来灌溉,你知道种树这行当有雨就行,也要不了多少水,不会分你太多。”
游淼忙一口应承,乔珏说:“我这就上流州买毛竹去,你先回去罢。”
乔珏雇车前去江城府,流州西北盛产毛竹,接壤荆州之地是大片的毛竹林,但这么一来一回,起码也得两三天,游淼便道:“明儿我去看着短工,让他们给干活。”
乔珏临别时道:“不忙,进宝儿也懂了些,有他盯着,你就不必亲自到山腰前去了。”
乔珏说完便径自上车离开,一切竟是安排得井井有条,谈妥了事,又留下了人照看,一个人当三个人使似的,诸事都正式动了起来,游淼不由得啧啧赞叹,熟手管惯了家务事的就是不同。
“学着点。”游淼揶揄李治烽道。
“嗯。”李治烽点头,问:“买菜去,走罢。”
李治烽一副闲云野鹤的样子,游淼每次被一堆事正折腾得头大的时候,被他简简单单几句话,总是“嗯”、“知道了”、“好,这就去”、“走罢”,无论游淼说什么,李治烽都蹦这几个字出来回答,游淼一下就觉得那乱麻般的琐事都被一把大剪子咔嚓一下全给解决了。
正好笑时,游淼又朝穆严,穆风两兄弟说:“你们也学着点,少说多做。”
“嗯。”穆风说。
穆严说:“知道了,少爷。”
这回答跟李治烽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游淼不禁捧腹大笑,两人带着那双胞胎兄弟下江边集市去,李治烽告诉他们,说:“每天要过来买肉,买鱼,少爷喜欢吃鱼,鸡蛋最好当天买。”
穆风穆严在一旁听着,游淼扒着李治烽,只是笑着看,看他教小厮买菜,李治烽又说:“花样要时常变一变,多换换口味。”
穆严听着点头,游淼吊在李治烽肩上,说:“你们想吃什么,偶尔也可以买点,这家伙喜欢吃肉。”说着戳戳李治烽脑袋,又说:“每天他要吃至少一斤肉,五花的好。”
穆严:“是,少爷。”
“剩下你们几个吃喝。”李治烽说:“你们两兄弟、程光武,照着每人每天五文钱的菜金。从我账上支。”
“另外四家的呢?”游淼问。
李治烽说:“那边走舅爷的账。”
游淼知道这是乔珏知道他没钱,在帮他分担了,遂点点头,李治烽花了八十文,买了条鱼,一斤五花肉,一只肥鸭子回去。
当夜钱氏已在灶间忙碌起来,李治烽在外头看了一会,吩咐穆严去收拾书房,让穆风在院子里杀鸭,炊烟升起,饭香满院,晶莹米饭上桌,四菜一汤,油汪汪的红烧肉,选的是上好的五花肉,肥瘦相间正宜人,以陈年醪糟煨过,装了厚实的一瓦罐。
一盆鱼头豆腐清汤,洒了些麻油,香气浓郁。
一大碗仔姜爆鸭,去了鸭头鸭颈,专拣肉多之处切成丁,拌了花生米爆炒。
一碟白白嫩嫩的蒸鱼,剔去了鱼骨头,火候正好。
一碗李治烽做的蒸蛋羹。
卷二 蝶恋花
李治烽挽起袖子,为游淼斟好烫酒,站在一旁布菜。管家在侧,小厮在门外听吩咐,游淼坐下时心想,苦日子总算熬到头了呐!
自来到江波山庄,总算是有点少爷样了,游淼唏嘘凝噎半晌,面无表情说:“坐罢。”
“我伺候你。”李治烽淡淡道。
游淼:“坐,一个人吃没意思。”
李治烽这才坐了,三、二、一,两人狼吞虎咽开吃,游淼筷子朝那鱼*,刷刷几下把鱼朝碗里狂夹,李治烽又不住给游淼夹菜。钱嫂做的菜偏咸了,游淼吃得嘴渴,说:“怎么菜都放这么多盐。”
李治烽答道:“我去厨房看过,说你口味清淡,她说富贵人家才吃得起盐,便多放了些。”
游淼哭笑不得,菜虽然好吃,口味却重,扒了两大碗下去,又把李治烽的那碗蛋羹吃得干干净净,才心满意足地喝茶,打饱嗝。出去时看见钱嫂在厨房门槛上坐着吃饭,说:“嫂子,以后少放点盐。不过你做的饭好吃,我爹家里管饭的都没这能耐呢。”
钱嫂耳背,笑道:“什么?少爷吃的惯就好。”
吵吵闹闹的后院里灯火通明,沈园里跟敲锣打鼓搭戏台似的,笑声和喝斥声远远传到前院,游淼躺在床上睡不着,几次坐起来,好奇地看那些人在嚷嚷什么,想过去找个人聊聊天。
然而二更时,他听见李治烽远远地在院墙后说:“少爷要睡觉了,你们安静点。”
于是整个沈园入睡了,渐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