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门楼,张梨棠未曾感应到什么,青丘和灵恩却分明觉得有一道目光从身上扫过。重羽道:“这是罗刹神,奉大王之名镇守山门。平日里尊神并不现身,只有鬼市开张之时才现出法相震慑心怀不轨之徒。”
走入山门,便是青石的台阶,台阶两旁上张灯结彩,灯火长明,昼夜不息。重羽带着三人走过,不时有拇指大小的灵魅从灯火里落下来和重羽打招呼。
“这是灯魅,是寺里久燃的灯火成j-i,ng。寺中的灯魅有两种,一种乃是寻常灯火感气而生,还有一种是人皮灯笼感气而生。前者温和,后者暴躁。”
灵恩好看的脸皱了起来,干巴巴的确认道:“人皮灯笼?”
重羽摇头晃脑道:“早些时候,我家主人乃是妖魔,后来改邪归正,却也不肯文过饰非,这些人皮灯笼,人骨法器都是大王早年的时候所用,后来虽然弃之不用,却也没有销毁,反而留下做个鞭策。”
重羽自豪地指着满山灵秀,道:“我家大王吞吐造化,演绎灵机,曾得月神倾故,降下帝流浆,这山中灵萃无数,许多沾染了灵气的物件都通灵了。莫说灯笼,便是板凳扫帚也有不少成了j-i,ng灵。”
这些于常人来说只怕是魔窟,只是在场的三人却都不是常人。青丘身带狐血,灵恩能分辨正邪,哪怕是张梨棠,也因为槐序的缘故心中对j-i,ng灵妖鬼都怀着一份敬意。他所接触的妖鬼个个都可爱,远比人心纯粹,若说鬼蜮,又有什么比得上人心。
张梨棠心中感怀这世道,妖鬼比人更像人,人比妖鬼还像妖鬼,实在是令人扼腕。也正是这念头,却叫他心中存着几分正本清源的希冀,有此一念,头顶的气数便澄澈起来,仿佛天意垂青一般,有了几许变化,虽然并不明显,却在日积月累,潜移默化当中。
兰若寺的塔林,槐序正在清扫灰尘。他穿着一身平日里不会穿的僧袍,脖子上挂着圆润发亮的珠串,宽大的僧袍在他身上颇有些离尘的意味。长发披散,浑身放松,并没有特定的姿态,却仿佛落入凡尘的倦鸟,慵懒散漫得厉害。
塔林里除了历代高僧的骨灰和舍利,也有许多佛像,有些是残缺破碎到不可恢复的,也有些是重新修葺过的。木头石头上生了花草,槐序并不在意,只是轻轻抖开白布,将浮尘拭去,并不去动那些蔓生的花草藤萝。
塔林中宁静祥和,只有槐序能听到此起彼伏的诵经声,佛光澄净,四面生辉。这些佛像和塔林都还活着,哪怕经历了大劫,仍旧活得愉悦。槐序眉心一点金光微微闪动,灵念已经和塔林中的诵经声和袅袅禅光合二为一,与已故先贤探讨修行。
自云台归来,槐序维持在这个状态已经有了一阵子,不悲不喜,不饮不食,白献之来过一次,知道他修行到关键时候,没敢打搅,便重新回去c,ao练黑山y-in军。
云台众仙俯首,奉其为大宗师。这是功果,也是因果。纵然十二因缘转轮经j-i,ng研缘法,六道轮回盘照尽因果,槐序也不得不小心应对。
这些天,他便是以虚实二相之术在六道轮回盘中铸造一个假胎,以代替他承接因果。这自然无法真正逃脱因果束缚,只是能助他摆脱因果缠身带来的负面影响。李代桃僵,却可以让他在不会被蒙蔽心智。
常人三心二意便无法专心,因果缠身,便仿佛有许多事情需要解决,让人无法专心眼前,久而久之,一步错,步步错,便会蒙蔽神魂,让人死到临头而不自知。
这一日,他的李代桃僵之术终于在六道轮回盘中结胎,术成之时,槐序便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清明。仿佛眼前的世界都被擦亮了一般,让他到了许多以前看不到的东西。因缘线还在他身上,只是有了假胎过滤,便不会对他产生过大的影响。
他在塔林中诵经,一个拳头大小的小人儿从土里钻出来,抱着槐序的脚道:“大王,张梨棠求见。”
这小人儿粉雕玉琢,十分可爱,穿着一身绿衣服,眨巴着大眼睛,看着便会生出一股子喜意来。
槐序把手伸过去,小人儿便攀着他的手臂坐到他肩上,槐序用指肚摸了摸他的脑袋,道:“玲珑想不想长大?”
玲珑嘻嘻笑着,摇了摇头,道:“我长大了,一份槐花酥就只够一口吃了,现在够我吃好久呢!”
槐序忍俊不禁,带着玲珑从塔林中出来,这林中禅性重,妖鬼都不乐意靠近,唯有玲珑乃是泥土烧筑,土性温和,和这里的佛像塔林意外合得来,并不惧怕禅光。
重羽将张梨棠三人带入鬼市,穿过薄薄一层y-in界,便又是一副光景。张梨棠见到了人皮灯笼的灯魅,十分好认,青幽幽的火焰中飞舞着或男或女的小人,只是神情冷淡,看起来十分不好相处。
只是这些灯魅对却对小孩子没办法,白喜和白吉看着带着婴灵做游戏,灯魅们明明不耐烦了,却不会拒绝,最多只是无可奈何的飞到天上,不让他们抓住。
鬼市里行人不多,大约不是开张的日子,也没有人戴面具,各自袒露着原形,在市里市外出没。
张梨棠来过一次,只是再来却不太认得,一则鬼市扩建,二则他那时避难而来,行色匆匆,也来不及细看,不同这次,还有重羽领着闲逛。
槐序带着玲珑来见他们的时候,他们正对着鬼市里各种玩意啧啧称奇,看起来十分土鳖。
重羽瞧见槐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