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这短短几句话已是漏洞百出,其一,从太医院到惠妃所居的宫室,这并非最近的路,甚至还绕远了些,此婢既是惠妃贴身侍女,在宫中定是有些资历了,不可能连路都不认识。其二,昌平帝对惠妃这胎极重视,为了保证龙胎安全降落,特意指派了医官对所有惠妃经手之物进行严格检查,药膳的制作上更是慎之又慎,从煎煮到送药到侍药都有太医院的药童全程侍候,怎会只让一个宫婢大老远的把药从太医院一路端回去,万一中间有人设计做了手脚,谁担待得起。
这宫婢明显是在撒谎!
卫昭并不立刻拆穿,只凤目幽寒的回望过去,问:“你可知自己方才那番话,说错了哪两处?”
宫婢只是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的请罪辞,哪里深究过逻辑问题,听卫昭如此问,脑筋急转,面色大变,她狠狠一咬唇,正要再扯个谎把方才的谎给补圆,卫昭又开口:
“你既说自己是万死之罪,为何又要求殿下原谅你无心之失?”
“殿下为君,本侯是臣,方才你言语间却把本侯置于殿下之前,是何居心?”
宫婢没料到卫昭挑的是这茬,心想我好冤枉,什么万死,什么无心之失,那不是人人都会挂在嘴边的请罪辞么,又不是我发明创造,至于后者,她完全只是出于本能的要奉承这位侯爷啊。这宫中谁不知道小太子的储君之位只是个假把式,手握军政大权的卫侯才是真正掌握朝中话语权的那个。
宫婢叫苦不已,但同时又暗喜卫昭并未察觉她话中真正破绽,于是更加卖力的为方才的言辞失当磕头请罪,嘤嘤哭泣了一番。
卫昭未再理会她,转把目光投向一直站在旁边看热闹的少年:“殿下看该如何处置?”
穆允道:“这刁奴实在j-ian猾,孤真是怀疑她会在药里下毒谋害龙胎,不如把药膳交给太医验一验吧。”
宫婢本能的想护住药碗,然而跟着卫昭与穆允出来的两名承清殿内侍已利索的把药碗带托盘一道夺了过来。
“本侯记得今日是章太医值夜,就交给章太医验一验吧。”
卫昭很随意的吩咐。
内侍很快回来,称药膳并无问题。卫昭便命内侍将药膳重新归还给宫婢,例行训了句不可再犯云云,就将人放走了。
卫昭这才勾唇一笑,看向身边某个机灵过头的小崽子:“殿下怎知臣盯上了那碗药?”
“因为孤与卫侯心有灵犀啊。”
少年不无得意的扬了扬眉毛,也学着便宜父皇,油嘴滑舌了一把。
少年一笑,眼睛里仿佛落满星星一般,配上浓密的睫、如玉的肤以及那张漂亮的有点过分的小脸,倒真是耀若明珠,乍然照亮黑夜。卫昭看得失神片刻,忍不住又屈起手指,在少年鼻头上刮了刮。
这个小家伙,现在也学坏了。
见便宜师父果然被自己的甜言蜜语哄得很开心,穆允小小自得了一下,方道:“其实也很好猜,因为那个刁奴跪下请罪时,两只手一直很紧张的捧着手里的药碗,手背上青筋都爆了出来,若是正常反应,应该是丢下药碗、双手伏地请罪才是。可见她很紧张碗里的东西。”
穆允特别顺溜的把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却见卫昭只定定望着他不说话,不由奇怪道:“师父觉得我说的不对?”
卫昭笑着抚了抚少年发顶,摇头。
心里却遗憾,这样一个聪明慧黠的小家伙,如果从小就被人捧在手心呵护着长大,接受正常皇族子弟的教育,该长成何等光彩照人的模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