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自千余年前起,这融芒突生变化,不仅一次可产卵千余枚,更添了噬食灵气的习性。伏芝山为朱陵峰根基,融芒噬食灵气,又数量众多,山中灵脉渐被损伤,灵脉枯竭,山上物种也或死或亡,一座仙山眨眼便成了死地。朱陵峰不得已,只好每年遣弟子守在海口、湖口等处击杀融芒鱼潮,如此也已有千年之久。
偏偏近年不知为何,界海突生变化,不时有荒风恶流自海中来,草木鱼虫触之即死,北海之滨多成赤地。倒是这融芒不仅不惧这荒风恶流,更因此勃发毒性,啮人辄死,连炼气修真之人不得避免。朱陵峰措手不及,转眼已有数十弟子伤在变异融芒下,不得已只好遣孟溪林前来太清宗,一为求乞灵药救助弟子,二却是要借人去一探界海变化究竟。
凤楼道:“界海变化,关乎此界兴衰,非一门一派之事。宗主已遣人送信往各处,你也不必烦恼,静待便是。”
孟溪林颔首,“行前我已戒谕弟子严守山门,莫要外出。”
两人说话种种,叶孤鸿与谢燕堂自是不知。因心有感悟,谢燕堂回归后旋即闭关,叶孤鸿却被成霁真唤去,与秦真人之徒徐岱川一起忙碌新晋弟子之事。天下大乱,入门的倒以女弟子为多。只是其中有不少人在战乱中惨遭搓揉,身体大为亏损,需得先好好调养一段日子。
这回叶孤鸿接引的便是三名女弟子,一名陈韶微,一名何嘉宫,一名范京兰。陈韶微年纪最小,族中多有人修行,倒是对山中生活习惯得很。
何嘉宫二十余岁,原是湖州闺秀,原本已聘定了人家,一朝兵祸,官军弋旗而走,流寇汹汹而至,顿时家家流血如泉沸,处处冤声声动地。何家小妹因反抗被当场杀死,又有邻家少/妇藏身阁楼,流寇搜而不得,索性放火焚屋,被活活烧死。何嘉宫被流寇强行掳去,身陷贼中三年,好容易走脱却又几死于官军之手,一路食蓬卧霜来到宕山,拜入太清宗门下,只求余生安定。
范京兰是宋国京城人氏,已嫁了人家并育有一女,偏有帝王好人/妇女童,其夫谄上欲献妻女入宫。范京兰知晓后携女出逃,无奈双双投水。她侥幸获救,女儿却已气息全无,心灰意冷下出家入道,只求此生莫再沾染凡尘。
叶孤鸿看了年余,与徐岱川说:“陈韶微赤子心性,何、范二人却心有执念,如今还好,将来只怕有患。”
徐岱川道:“如今天下纷乱,哪容得下心平气和,只看将来各自造化。”
如此清净又过了几年,天下渐渐安定,有殷氏平定了北方数州,又将南方至海边数州划入版图,定国号为崇,成就二百余年来大一统。当今天子的英明气象,即便太清宗身在世外也听说了几分。又过了年余,忽然有扶广山霍承祯前来,说当今天子尊崇道教,愿亲受法箓,并已敕封了扶广山座下衡安山为本朝教领。
衡安山是扶广山在人间留下道统所在,属灵宝一派,修行以符箓咒术为主,尤重斋醮科仪,故多得世人看重。只是这世人看重却与天子敕封尤为不同,一经敕封便是与人间气运有了牵扯,从此牵连无数因果,故而霍承祯才如此无奈,忍不住同虞清让说:“真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降。”
如他们这般修行人其实已脱了巢臼,不必去人世争什么,地上灯火,焉能有天上星河光华璀璨,只有那未曾跳出的还在凡尘里煎熬。霍承祯看得明白,崇朝新立,虽然气象万千却无长久之貌,这才以敕封衡安山为机由,借隐逸世外的扶广山为本朝镇压气运。
“那人间帝王身边只怕是有不凡之人,却推算不出究竟是何人。”虞清让道:“他今日借你宗门镇压气运,来日必然还你,却也不必太过担忧。”
霍承祯叹息一声:“我自然是知道,只是这番因果颇深,衡安一脉将来只怕是无法长久了。”
事已至此,他也不再多言,指派门中弟子成玄览、寇玄英入世,献《坐忘论》及《天隐子》,释经诰、礼仪、修炼、斋醮种种,人皇大喜,又敕封衡安执掌薛谦之为天师。寇谦之辞而不受,改敕封薛谦之弟子韩静真为天师。
隔十二年,殷氏两皇子相争,天下有倾覆之兆,二皇子得衡安山相助而登极御宇,至此衡安之隆,前无其盛,扶广山愈发隐逸不出。六十二年后,女主魏氏称帝,以英代崇,魏氏崇佛,敕封为国教,大兴佛事,衡安山至此而衰。
☆、第二十四回
人间教派相争,山中也不清净。因界海之变,近些年各家宗门来往频繁,借着出门便利,叶孤鸿倒陆陆续续见了不少旧友,又商量了一回,索性约了来年初春在长乐云浮山一聚。
成霁真知道后很是赞许,至于叶孤鸿邀他一起去则断然不肯,只说自己老天拔地,何苦奔波。
说这话时两人正在成霁真的翠葆阁闲话,翠葆阁在莲花峰东侧,峰上多离合草,草色红绿相杂,茎做紫色,风来则萧萧作响。又生云华树,树高百丈,叶为青赤两色,斑驳如披锦绣,又唤作丹青树。这里风景不如洗雪阁与观澄堂清通曲致,却自有一股坦荡疏朗之气。
阁外窗下就是峭壁,四望都是白云,迷漫一色,平平铺于峰下,日光自头顶映下,好似冰壶瑶界,海陆难辨。山腰处原有湖,后来水干成沼,草满为海,引来许多鸟兽栖息。
成霁真倒了茶来,两人闲闲坐了一阵,说起碧灵宗林道通已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