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这对您很残忍,可我想不通一些事。”周辉说,“你相信梁靖会杀人吗?
梁母下意识骂道:“他敢,我非打死他!”
周辉的手无意识拽紧被子:“如果他真的杀了人呢?”
梁母脱口而出:“那我就宰了他给人家偿命!”
过几秒后,她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苍老了十几岁,静默地收拾好东西出去了。
周辉盯着他佝偻的背影,鼻子酸酸的。
修养了几天后,他就出院回家了。
期间,李思年警官来探望过他,问了几句就神色复杂地走了。
关于发生的一切他已经不愿再提起,他们当中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包括他自己。
他卖了便利店,搬了家,和过去再没有一点关系。
他甚至不知道过去的那段痛苦的遭遇是梦境,还是现在安逸的生活是梦境。宋寒没有再出现过,周辉觉得这一切都太不真实了,他甚至查了很多报道和资料,发现宋家人确实已经死光了,梁靖也确实惨死了,所有的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没人会相信他的话,他只能烂在肚子里,在某个深夜依然会害怕床底或者被窝里会浮出一张惨白的脸。他花了好几年时间,才慢慢接受了这段真实发生的遭遇。
几年后,他买了宋暖最喜欢的花和梁靖最喜欢抽的烟,清明时去扫了个墓。
他已到而立之年,墓碑上的照片有些陈旧,照片里的人恬静淡然,还是从前的模样。
他把花瓣扯下来,洒在宋暖的墓碑旁,一阵风拂过,鲜黄的花瓣漫天飞舞,连空气都弥漫了香气。以前,她最喜欢用花瓣洗澡铺床,女孩家的小趣味总是让周辉嗤之以鼻,而现在,周辉沉浸在鲜活的气息中,突然明白她的的用意。
他微微仰着脸,嗅着空气中醉人的芳香。
这几年,他找了份普通的工作,交了些普通的朋友,找了个单纯善良的女孩结婚,两人平平淡淡的,过得舒适自在。
宋寒就这样消失了,无声无息地入侵了他的生活,一通破坏后,又无声无息的消失在这个世上,就像从没出现过,连他的梦里都没有再出现过。
夜深人静时,他睁开眼睛,盯着周围陌生的一切发愣,现在的生活都是真的吗?
……为什么他还是觉得那么孤单?
身旁躺着的女孩正安然睡着,沉静的脸庞清新秀气,透着一股干净的气息。周辉伸手抚摸她的脸颊,指腹下的皮肤温暖细腻,他脑海里却想起那个人冰冷的怀抱,和耳边潮s-hi的呢喃。
娇妻在畔,家庭美满,再也不用担惊受怕时,他却忽然渴望那个男人的陪伴,这个念想让他害怕到夜不能寐、寝食难安。是不是人永远不会满足?
在隐秘的思念中,他开始了人生原定的轨迹,生儿育女,养大了一双儿女,和妻子携手老去,一切都顺理成章。最后,终于走完了自己年轻时想要的人生。
老年的他形容枯槁的躺在床上,妻子握着他的手,儿孙们围成一圈,拥挤地趴在床前,怯生生地望着床上瘦得只剩一层皮的老人。
周辉的身体已经空了,连说一个字的力气都没有,他脸上身上的每一寸皱皱的皮肤,都布满了老年斑,让人同情又害怕。
他动了嘴巴,妻子立马心领神会,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幅画,那是十几岁的他。
画纸保存得很好,但是少年的面容依然变得模糊不清,他伸出枯瘦的手指,轻轻抚摸画里的人。眼泪从眼角慢慢溢出,最后汇聚成一颗泪珠从太阳x,ue滑下。
他已经说不清楚到底是谁错了,他知道现在自己要去见那个人了。
真好,他活了一世,完整过完了自己想要的生活,现在终于可以去补偿别人了。
“阿靖,小暖,宋寒……”
躺在床上的老人用尽自己仅剩的力气,轻轻念着这些名字。
儿孙们看着老人眼睛里消失的光芒,和渐渐扩散的瞳孔,焦急地呼喊着。
他已经听不清楚了,他的视线渐渐模糊,嘴里无意识念着:“好……想……他……”
好冷,为什么这么冷?
就好像被人扔到快结冰的湖里,身体包裹在刺骨的湖水中,真是生不如死。
眼皮好重,听说人死后都会浑身发冷,那他应该是快要结束了。
谁在用手摸他的脸,那只手掌也好冷,他侧过头欲避开,脸却被那只手掌包裹住了,动弹不得。
“快醒过来吧,梦已经结束了。”
耳畔有道声音轻唤着,温暖轻柔,就像小时候入睡前妈妈唱的安眠曲,让人安心。
梦?
什么梦?
胸口好勒,胸腔里的器官都快要被挤出来了。
周辉撑开无力的眼皮,鼻端飘过一阵清冷的异香,一张凉凉的脸颊正贴着他的脸,还在轻轻碾磨着他的皮肤。
地上是高远夏的躯体,这里是他的小出租屋,周辉反应过来后,像个木偶一样嘎吱嘎吱地转动脖子,一点点往后看,然后猛地瞪大了眼睛。
身后是宋寒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