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安想到那天早上在院子里碰到浑身湿透了的沉青,心下一沉,便将此事说了。
“怎么现在才说?”
“当时的确觉得奇怪,但其实没怎么在意,就忘了。”叶安愧疚,几乎准备回到故人阁领罚。
但事已至此,又在紧急关头,花子夭没有怪罪的意思,只是沉吟了一会儿,转身走下观海台。
“本尊一向作最坏打算,你先去疏散百姓罢。”
叶安走后,很快蒲镇百姓便十分有序地离开,大家都很安静,没有人哭天抢地。
对于这样的大浪,生活在海边的蒲镇百姓似乎早已习惯,但这浪实在诡异得可怕,一股不安的情绪漫延开来。
蒲镇的小小地方官没有想到过在自己任上会发生这样的大事,一时没了主见,站在观海台上吓得不知所措。
随即上来了个红衣男子,好看得紧,却很快下了本该由他来下的命令。
小小地方官赶快拍拍自己的脸,让自己振作起来,加入了指挥疏散人群的队伍中,稳定民心。
花子夭站在人流中,面朝着大海的方向,不知道想些什么。
叶安正欲上前叫他一起离开,却见花子夭一步步缓慢而坚定地向海边走去。
第二道大浪已然清晰可见,高高的浪头立起来,好似一堵城墙,厚重而力道威猛,这一下能直接拍到蒲镇。
远远的第三道大浪也许就会将整个蒲镇掩盖。
“阁主?”叶安拦住他。
花子夭却绕过他,“他一定出事了,我刚刚知道了。”
叶安知道他说的是敕若,也不想管阁主是怎么知道的,只想将花子夭拉走。
花子夭冷冷看了他一眼,“叶安,你拦不了本尊。”
叶安也有几分生气,“拦不了也要拦,我不能眼睁睁看着阁主你去送死。”
不远处的小井正抱着袱跑过来,满脸的担忧,花子夭声音软下来,“叶安,本尊不会有事,你若不走,才是送死。”
叶安也看到跑过来的小井,咬咬牙,“我相信阁主有自保的能力。”
花子夭理所当然,“自然是有的。”
“那好,”叶安一把抱住跑过来的小井,“不要做傻事,主阁见。”
花子夭点头,继续向前走。
小井担忧道:“敕若小师父没有回来,阁主也不走?”
叶安有些无奈,将心比心道:“若是你,我也不会走。”
花子夭走到海边时,第一道浪已经退去,只剩低洼处还有水,有些人没有跑及,尸体被海浪卷走,满地狼藉。
看上去不远处的第二道浪正带着吞天般的气势迅猛扑来。
花子夭站在海边,他方才一瞬间,心很慌,像是被攫住般喘不过气来,他几乎可以肯定敕若出事了。
那一刻,他只想走到海边,离他更近一点。
真正到了这里时,他却只能看着远远的第二道浪,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感到凡人的渺小。
比第一次更加痛恨这种渺小如蝼蚁的感觉。
他从未有一刻像这时这般渴望着强大。
第二道浪逼近眼前时,花子夭已经感受着这道浪中裹挟着的力量,不过才第二道浪,他就已经只能勉强抵过,尚能自保了,可见远处正疾驰而来的第三道浪威力之巨大。
花子夭一笑,闭上眼准备迎接这道浪。
浪声宛若千万猛兽同时怒吼,震耳欲聋,若不是花子夭自有功力抵挡,早已心肺俱损,七窍流血。
花子夭全身已被浓重的水汽湿透,显得狼狈。
但观望全局,却只见一袭红衣傲立于巨浪之前,渺小如蝼蚁,却因蝼蚁的高傲而显得气势磅礴,不容忽视。
花子夭调整呼吸,做好准备。
感受到泰山压顶的那一刻时,突然压力骤减,耳畔是巨浪狠狠拍在陆地上的强音,此刻却显得遥远,有些不明晰了。
他看见不远处的,正向他走来的敕若,以及他身后跟着的人。
和尚手里捏着诀,走近了才放下,看见他站着这里,有些困惑,“我不是让你不要等我吗?”
花子夭看着同样有些狼狈,却依然淡然自若的和尚,挑挑眉说道:“我还没怪你,你倒问起我来?”
两人心照不宣,都知道说的是那天常罗山下敕若无故发脾气挖佛心尥蹶子的事。
“再说,”花子夭双手交叉,环抱着胸,好整以暇道:“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见到和尚哑然,他才将目光投向敕若身后。
和他想象中差不多,长得温温润润的,也许敕若真的是他二人带大的,和尚安静沉默时的样子其实跟这位挺像。
长罗?
他记得好像是。
“长罗上神,”花子夭朝他点点头,“久仰。”
长罗自然而然地点头一笑,“儿媳妇,久仰。”
敕若:“……”
花子夭:“……”
长罗见二人不说话,想了想,“难道是我说错了?”
“当然!”敕若急忙道。
花子夭也点头,“说错了。”
长罗没想到自己看错了,有些不好意思,“睡久了,老眼昏花啊,原谅原谅!”
花子夭笑得好不fēng_liú,“应当是儿婿。”
长罗:“……”
敕若:“……”
敕若受不了了,挥挥手,“什么乱七八糟的,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说到这个,长罗和花子夭同时脸色一变。
敕若看向花子夭,说道:“记得玄蛇说过归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