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少年人毫无芥蒂,全然信赖的笑容,清澈而风华内敛的眼眸,青稚柔韧的身躯,于他却仿佛致命的诱惑。
他眯了眯眸,看着少年君王止不住的笑,便也微微勾起唇角。
英俊的浪子风度翩翩,成熟男人的魅力向来是亟欲成长的公子策极为钦羡的,加上刻意为之的笑容,那风采几乎令萧策目眩神迷。
许是那蛇毒余劲尚存,萧策只觉昏沉沉什么也看不见了,只有眼前那俊美无匹的面容清晰如雕刻一般,贺君倾说了什么,他听不到,糊里糊涂地点了头,而后怔怔看着那人垂首吻上他的足,上挑的眼角凌厉而暧昧。
那时的萧策一如他早逝的父亲,严谨端方几近刻板,嫡子的身份注定了他自小便须以储君的规矩来教导,仪表礼节,半点差错也不能有。纵然腹有藏书万卷,经天纬地之才,然而总是一句话也要千般思量万般打算才好说出口,生怕有丝毫不妥,损了王族颜面。未到年纪,从不曾被允许教导男女之事,更不知这世间还有断袖之癖,龙阳之好。
连自渎都极少的少年人轻易便受到了蛊惑,当贺君倾抚上他小腿时,他不明白,更不知怎样拒绝。肌肤上游移的唇舌滚烫而炙热,自己都极少触碰的地方被人握在掌中,那销魂滋味令他难以自持,萧策茫然地喘息,无措地攥紧了埋首在他腹间亲吻的人散落而下的长发。
此后的一切似乎顺理成章,萧策并未觉得不妥,只是本能地以为那种隐秘之事不可让人知晓。他们频繁地私会,少年君王每日为政事焦头烂额,却仍不可自抑地沉溺于情欲之中。
好在萧策本便聪明绝顶,加上贺君倾的辅佐,原本温润有余,果决不足的君王很快成长起来。贺君倾引导着他,渐渐解开那些端肃刻板的禁锢,萧策骨子里的野性与杀伐之气开始显山露水,在那个征战频繁的年代,他不止一次地亲征沙场,跟着士兵们同吃同住,甚至亲自拟定行军策略。
他在登基三年之内肃清了朝堂上的乌烟瘴气,整顿了郡县官僚制度,萧国百姓一时安居乐业,鼎盛无两。他甚至能准确地描绘出各国的边界线,帝王昭昭野心开始蠢蠢欲动。
这一切全是因为同一个人——贺君倾成就了他,他也以为那样意气风发而又温柔旖旎的岁月永不会有终结,可他终究没有想到,人心从来易变,不过是一个转身,所有的一切尽都堕入地狱。
贺君倾对他说后悔,他曾无数次地想,那个人是否终是厌倦了他,可即便是后来分别的年月里,贺君倾身边也从未出现过旁人,他就像一个苦行僧,将自己放逐在边城风沙之中,什么也不要,什么也不求。
萧策甚至想过放下这江山,放下他的百姓与理想,随那人去了,可他终究没有做到,那人的背弃为他带来了巨大的痛苦,却为萧国带来了一个更为冷厉睿智的君王。及至贺君倾身死,怀国余部濒死反扑,萧国灭亡,为萧策短暂的生命画上了终止符。
而如今,那个早已离开的,对他说后悔的人,带着难以言喻的痛苦,祈求他重新开始。
而如今,那个早已离开的,对他说后悔的人,正带着难以言喻的痛苦,祈求他重新开始。
沈钺脑中一片混乱,陷于那些纷繁记忆里不得抽身,只无意识地喃喃道:“是你先走的……”
宣和抱着他,埋首在他颈间,似乎连喘息都难以为继,嘶哑的声音道:“对不起……”
沈钺紧紧抿着唇,缓慢抬手握上腰间那只手臂,逐渐收紧,直至指骨都僵硬泛白,他才开口,却是低声道:“那时候,你瞒了我什么?有些事我到如今也没有记起来,你却都知道,你说的命魂交叠……是怎么回事?”
当年看来,贺君倾的所作所为似乎并未有甚么反常,一切都来得太突然,萧策来不及深究,更无力深究,贺君倾不想让他知道的,哪怕他机关算尽穷极一生也不会得到答案。
然而他这平白多出来的一世,还有那作为游魂飘荡的数百年,究竟是因何而来?贺君倾一介凡人,何以入了魔,还被施以封印?
太古怪,当年一定发生了什么,导致了后来所有的变故,沈钺忽然想起非沉,迦叶尊者转世入轮回,为何会守在贺君倾身边?
宣和听闻他这一问,沉默片刻,而后轻声道:“已经过去了,不是什么重要的事……萧策,”他蓦地紧了紧手臂,颤声道:“你可甘心?”
甘心?沈钺忽地一笑,宣和看不见他的面容,只觉怀中身躯紧绷,片刻后,沈钺强自拂下他的手臂,转过身来,静静望着他。
这一世的沈钺与从前的萧策并不肖似,少年时的萧策是水一样的柔软清润,端方庄重的气度刻在骨子里,总是思虑深重,怀着最大的善意与包容,才华横溢,又带着些宫廷严厉教导下生出的自卑与怯懦,却被他行止间的端肃优容掩藏得极好。及至后来,所有桎梏都不复存在,他便如长天烈日,灼灼风华无人能与之争辉,那意气风发,强大的自信与睿智,曾令整个王廷为之折服。即便是初遇时那样的狼狈,贺君倾也从未小觑过他,更不曾因他年轻而怀有轻视之心。
沈钺却是完全不同,他的眉目间总是冷淡而沉静,少有温情,稳重,从容,果决却内敛,行事利落,从不曾拖泥带水,裹足不前,仿佛无有什么可惧怕。永不会示弱屈服,亦永不会张扬恣肆。他像是蛰伏的猎豹,无声无息地蓄积着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