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看似公正的大比,也难免有其阴暗面,这是任何一个门派都无法避免的。所以李管事对征舒师兄的威胁其实正是各外门弟子最为担忧的,这样他还能够坚持正义,确实是个正人君子。
“嘻嘻,姐姐,快来啊。”
暖玉一身火红的罗裙,在我前面奔跑的时候飘飘若仙,我艰难地迈着抽疼的腿,颇有八十腿软之感。周围人群更是熙熙攘攘,摩肩接踵,我寻思不能再和暖玉分开,否则她出了什么事情,我也难免失职之嫌,只好全力追上她,把这过分欢实的小丫头攥在手心。
“姐姐,你别总是拉着我呀,热的慌。”暖玉娇娇软软地在我耳边撒娇,试图抽回自己的手。我坚定地捏了捏她的手,这种借口什么的太假了,修士只要有炼气初期就可以忍受酷暑了,更何况就算人多,仙门也是一年四季气候温润如春的。就算是看美人,暖玉你也不能吃独食吧,而且这回挑的是我们玉鉴峰的弟子,必须审查!
“姐姐……”暖玉继续撒娇。
“要不我们一起去,要不我们一起回玉鉴峰,左右是不能让你再遇见那等qín_shòu了!”我斩钉截铁地说。
“这是内门,岂有人敢对我们这般无礼?姐姐你尽管放宽心好了,姐姐……”
“姐姐,看灰机!”暖玉伸手一指,我下意识神识探去,结果一时大意叫这小丫头挣脱了桎梏,她立马趁机逃进无穷无尽的人海中消失不见。
我想去找她,可是茫茫人海,乱七八糟的气息委实太干扰我的探查了。加上试剑峰陡然涌入大量人群,甭提那外门参选的弟子,就是外门内门围观的,参选弟子的亲友团,那也是浩浩汤汤的海量人口啊。推推搡搡的人群完全是推着我在前行,我们本来就比那些顺之者昌逆之者亡的广大群众矮上一大截,没有被踩踏完全是运气好,更不要说去找跟我一样矮小的暖玉了。
我一时有些茫然,只好以龟速逃到空旷处给爹爹娘亲发了条传音符说明情况,然后查阅玉简牍开始寻找前几日找好的几个人选。暖玉找的不愧都是美人,其热门程度直逼前十,我遥遥探视着那如同一群黑压压的蚂蚁攒动般的人头,很是心悸。只好信步找了个人声稀落的方向,慢腾腾地挪了过去。
抬头看看太阳的位置,离辰时也只有两刻了,大比第一场大概快开始了。我踱到某个冷清台子前,仲裁已经到了台上主持比试。忽然感到有什么人的注视,我本能地用神识一扫,但见台上顿时刀光剑影凌厉无比,人影翻飞令人眼花缭乱。另外一个外门弟子连剑也没来得及出连一个仙术也没来得及用就惊呆当场,实在是估不到啊,外门居然有此高手。待到尘埃落定,他脖颈上横着一把剑,只差一丝就可以血溅五步,直奔无定河而去,估计那内心受到的惊吓不亚于目睹一场海啸迎面扑来。
我深深地惊悚了,人才啊。
执剑的外门弟子是个气息冷酷霸道的少年,一身深黑色劲装衬得他身姿颀长矫健,如他的剑气一般桀骜锋利。我隐约感到这少年在看我,心下不由一颤,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即使看不见这少年的容色,我也明明白白地感到周围的气息一下子压抑萧瑟起来。
拣尽寒枝不肯栖,飘渺孤鸿影。神识范围中那道纯黑色的身影给我的感觉就是偶然拾得的凡间词句中那只哀鸣的孤鸿,甚至当他那隐隐带着灼热的视线落在我身上时,我能感受到一个孤寂了太久的人内心急切的渴求,如孤雁儿深秋的悲鸣,直入我心间。我想起那轻寒小陌,想起那熟悉的幽深院落,想起那空荡的画楼,想起那梧桐树上半开的门扉……
可是我亦从未目睹过光明,又怎么能对另外一个人发光发热。爹爹娘亲从小到大教的我最多的便是独善其身,兼济天下是至圣也无法达到的境地,我只是一个孩子,又能做些什么,又如何去化解别人的幽怨。
“丁卯擂台,三十四号郁孤然胜。”仲裁在台上高呼。
“郁孤然?”我含着这几个字在舌尖上转了一圈,不知为何见到他本人后,这个名字竟然难以唤出口,似乎是这时候我才意识到,这名字里挟带着的是丝丝的孤寂幽愁,即使在心中默念也会让人一阵难过。
而我是不愿直面这样的孤寂的,那会让我无可避免地发现,父母试图对我教导的一切保全自己保全玉鉴峰平安一世安安稳稳中庸无为冷酷自私的言论都让自己抛到脑后。我是如此的不自量力,如此的软弱愚蠢,就像爹爹常常对我叹息的一样——仁弱。我虽然目盲,但是我的心还不瞎,是的,我做不到我内心所期望的那样,我不能,我不敢。我现在只想好好守着这尘世间简简单单的美好,平平淡淡的幸福,我在等着践行一个平凡的按部就班的人生,而不是等着被人用孤寂的视线缠绕,一同坠落黑暗。
于是我逃了,仓皇地跌跌撞撞地逃了。就把那双孤寂的眼留在了身后,仿佛从未相见。但是我隐约忧心着,这恐怕不是我们最后一次相遇。
第八章 避少年
“三十四号郁孤然,你可以下去了。”仲裁的声音响起,平静无波。周围喧闹的人群还在为这令人惊艳的黑衣少年与他傲人的战绩而惊惧赞叹不已,而那少年却仿若未闻一般,目光深幽地追着那个跌跌撞撞跑开的女孩儿,最后,还是没有亲身去追她。
只要你不是对我无动于衷,我愿意用我全部的机会,等待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