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青衫湿
“为什么是夜雀呢?我最想念的人,不应该是钟子期吗?”我按住胸口,指尖泛着凉意,透入骨髓。
“因为钟子期总是让姐姐哭,”子夏眨巴眨巴眼睛,“而且这张脸比较漂亮。”
我默默捂脸,后面那个才是主要原因吧……夜雀那张小脸都可以算是阿巫标准下的界草了,文曲星和钟子期算什么……果然雪莲花妖们无一例外的都是外貌协会忠实成员,不能对他们抱有什么期望。
“子夏。”我满面春风和蔼可亲地唤道。
“嗯?”小屁孩欢乐地仰起头,话音未落就被我面无表情地拎起来,毫不留情地一把扔了出去。我用力栓了门,慢慢低下头,按着胸口的手渐渐地紧握。我想,我不是想念夜雀,我只是想念不曾遇见钟子期的那段日子罢了。
那时候,阿巫还在执着地给文曲星送着情书,我无比欢乐地捉刀代笔,夜雀每天从荆门山上采一朵野花,送到我的洞府门口,漂亮的小脸上满是不耐地叫嚣:“滟滪滟滪快点出来迎接你未来的夫君啦!”然后或者极其认真地把花塞到我的手中说:“滟滪,我总有一天要把最美最好的东西都寻来做你的聘礼。”
那时候他还是只幼妖,谁也不会真的就把这话当真了。
身体顺着门滑坐下去,我抱着瑶琴,把头埋得很低。当真是老了,怎么站也站不住了。子夏太傻了,他不知道我看到夜雀也很想哭的吗?几百年了,我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的,结果发现其实是根本不敢去想,不敢去想夜雀是不是死了,是不是会像我当年在三峡的波涛间发现他时一样受了很重的伤,又是不是在某一个地方,有了自己小小的鸟族的妻子,几百年也可以有好几窝的小鸟儿出生了。我一万多年的生命,经历了多少流水沧桑,又错过了多少尘世的幸福呢?
钟子期,我想了几百年,关于你,关于我,不管你是记得还是不记得,我知道我们之间终究是要有一个了断。其实我很想去占有你生生世世的人生,看你从襁褓里长成安静的小童,看你第一次摸琴时的笨拙模样,又看你长成那俊秀清冷的少年,然后在情窦初开的时候我们相遇。我也想听你为我弹奏一次《凤求凰》,我也想和你一起经历我错失的那些尘世间的幸福。这些念头就像是琼浆玉露,美好得让人放不掉,挣不开。
钟子期,明明你已经不再这里了,我为什么还会有一种你下一刻就要醒过来的错觉呢?我伏在寒玉棺边,像很多年前一样对钟子期伸出手,当初是为了捕捉他眼中那层美丽的迷雾,现在我又想留下什么呢?或许是我的回忆?
钟子期,你真是罚到我最害怕的地方了,我最害怕的就是那一段记忆,谁也不再记得了。如果你不记得,我也不记得,那么我们就可以当做是什么都不曾发生过吗?我们就能相互在天界擦肩回眸,一笑而过,仿佛许多仙人一样,疏离而飘渺吗?
钟子期,你还记得我许多年前所说的话吗?我现在一看见你就想要哭呢。如果我们当初任何一个人曾经说出口,如果我可以在你和伯牙身旁跟从,如果我当初留下了你眼中那层美丽的迷雾,如果我为你弹奏最后一曲的时候你曾对我说过一句“留下”的话,一切会不会不一样?世上有太多如果,人犯了错,便总是想着要弥补。
“嘭”的一声巨响,大门轰然倒下。
文曲星羽扇轻摇,潇洒利落地收起了飞起的那脚,一双凤眼斜睨,桀骜锋利,明蓝宝衫挟带漫天风雪而来,却有闲庭漫步的闲暇之意。他素来就是这斯文败类的轻狂样子,够嚣张,也够讨女人欢心。不可否认,阿巫就是吃他这一套,再加阿巫本就是坚定的外貌协会,见了这等男人,无疑是遇上了命中的魔星。
我木然地把玩着钟子期系在身上的我的情泪玉佩,仔仔细细地放好,抚摸过没有琴弦的瑶琴,指尖在那繁复的花纹上徘徊不去,畏缩不前。
“被钟子期知道你居然更喜欢他的尸身,他一定会很失望吧。”文曲星秉承他惯来的毒舌,“真没想到你是个恋尸癖。”
梦虚袅袅娜娜地从文曲星身后走出来,莲步轻移,声音娇柔,仿佛是柔情缱绻地:“滟滪,文曲星君说是你家男人的故旧,我放他进来祭奠应是无碍吧。”那双目柔波荡漾,生生是个妖孽模样。我默默在心中无数次咬牙切齿,无碍?当然无碍!老娘有发言权吗?梦虚,你怎么可以这么妖,怎么可以这么妖呐!
“文曲星,我以为我们没有什么话好聊的。”我平静地开口,“无论作为伯牙,还是作为宋玉。”
“你以为我会多么想来找你么?”文曲星挑了挑眉,嘴边含着一丝讥嘲,羽扇轻轻搭在胸前,“我为钟子期写过十几个命盘,想来你也是知道的。不过我近来有点忙,文思枯竭,写不出来了。”
“听文曲星说自己文思枯竭,真感觉讽刺。”
“我只想说,虽然我不喜欢你,不过也必须承认,解铃还须系铃人。我也不想掺和到你们两个的事儿里去了。”文曲星拳掌一合,总结道,“你下凡去吧。”
“你不会和司命又打了什么奇奇怪怪的赌局了吧?”我狐疑地打量文曲星的表情。
但见他邪肆地勾起嘴角:“几百年下来,他也该把你忘个干干净净了。应当是早日化劫飞升,重归仙位的时候了,掌乐司总不能一直空缺着位置。大不了就让你牺牲一下,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