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轻拍他的肩膀,余时中不明白他的意思,没想到眨眼的片刻,就突然躺倒在床垫上,楼青云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他压进柔软的枕头里。
余时中眼睛都瞪直了,楼青云的动作还是很流畅,彷佛就为了把他放进被褥一般,他双手撑在余时中的颈侧,不让他起来。
不过两三秒,又或许有几分钟,楼青云居高临下得凝视他,那眼神跟第一天见到他时一模一样,这几天来都这样,就好像他们是多年未见的老友,余时中看到的是陌生,而楼青云则是熟悉多一些。
就在余时中扛不住之前,男人终于打破无声的对白,把被子重新提起来盖住他的脖子,起身坐回原本的椅子上。
“你该睡觉了。”
楼青云淡淡道,彷佛就只是为了哄他入睡,刚刚的压迫感只是余时中的错觉:“你母亲住在滨海,那边环境比较安静,她也喜欢那里。”
余时中焦虑得溜转眼睛:“她的病怎么样了?”
“没有大碍,别担心。”
“叔叔,我……”余时中挣扎著想起来,又被楼青云轻轻摁回去,他虽然手劲温和,却加重了语气:“你现在连饭都吃不到几口,还想去哪里,你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把身子养好,前一阵子不是才胃出血吗,医生说是精神引起的,你不好好静养,怎么会好?”他严肃道:“你身体养好之前,不准离开家里一步。”
余时中望著板起脸孔的楼青云,喃喃道:“我是想说……可不可以去看爸爸……”
这句话像是骤然触发了什么化学效果,就好像丢了一粒方糖到水里,虽然表面看不出变化,实际上整个氛围全变质了。
即使是道貌岸然的楼青云,威严的面具也不自觉松落:“英宝,你是不是有很多事情想问我?”
余时中重重得点头,这几天相处起来,楼青云对他的照顾无微不至,简直把他当作亲儿子来对待,这让他想起以前小时候的时光,那时候楼青云还不是市长,只要有空就会来接他放学,他和爸爸在一家茶楼有一间包厢,放学后叔叔就会带他到那里吃晚餐,爸爸也会在包厢里头等他。
说起来,在他的印象里,楼叔叔对他非常好,也没有做出实际伤害他的行为,虽然随著年纪增长,他的生活重心逐渐转到学校和其他课外活动,跟楼青云的关系渐渐生疏,但他知道楼青云和爸爸还是经常联系,或许是意气相投,职场一至,他们的交情从没断过,他曾经听爸爸说过一次,楼青云是他的学长,他们高中就认识,大学时期对他照顾很多,一直到进入职场也是楼青云愿意提携他。
只是他不明白,叔叔明明跟爸爸的感情那么深厚,为什么在爸爸最艰困的时候,却不肯拉他一把,为什么可以狠得下心对他们家见死不救?
爸爸身体本来就不够殷实,他患有先天性心脏病,那是会遗传的,偏偏从小他也体弱多病,三不五时便会去医院住个几天,他记得有一次爸爸突然病发,碰巧当时他也住在医院,手术结束后,他到爸爸的病房探望他,看到他胸口捆了好大一坨绷带,可想而知下面的伤口有多大。
他突然想到之前继佑刚跟他说过,楼青云在找他的时候,除了用爸爸的照片以外,还说他胸口上有一道疤痕,这不对啊,动过心脏手术的是爸爸,又不是他,为什么楼青云会这样认为呢?
楼青云见他垂著睫毛久久不语,便低声道:“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当时不阻止怀英?”
余时中身体一颤,爸爸自杀的那一幕彷佛历历在目,其实他没有亲眼看见,但他的噩梦总是会出现妈妈的尖叫声,和爸爸跳楼的那一刹那,等他回过神,爸爸已经满身是血躺在水泥地上,他的狗也是,前一秒还活泼乱跳得扑进爸爸的怀里,下一秒,也跟著爸爸一样冰冷得横躺在地板上。
“你为什么不帮他?”余时中咬著牙缝才挤出这几个字。
楼青云缄口不语,他的眸色平静无澜,深不可测,余时中想从里面找出一些蛛丝马迹,找到那些足够他继续恨他的证据,却发现只是水中捞影,楼青云的眼中平静得不见一丝动摇,不是因为他沉淀得够好,而是因为早就结成了厚厚的冰。
“我帮不了他。”楼青云沉静得看著他的眼睛:“他的野心太大,但是能力追不上,迟早会吞噬他,我早就说过了,他不适合走这条路。不是我不帮他,事他不愿意收手,不管我帮他几次,他还是会犯同样的错。”
“不对,不是只是这样,那爸爸走了之后呢?”余时中猛摇头:“我跟我妈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你不帮我们我不怪你,但为什么还要害我们?我不懂,食府也是,那不是你跟爸爸一起开的吗?为什么最后却变成贪污的证据,为什么你当上市长后又可以营运了?”
余时中的思绪断断续续、破破碎碎,想到什么就捡起来拼上去:“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利用我爸当上市长的?”
“英宝,你要弄清楚一件事情,在食府倒闭之前,我就已经是市长了,而且严格来说,食府不是他开的,那只是航厦共构其中一环的商圈里,的一间酒楼而已,真正有问题的是双华大厦的共构弊案,怀英是任期内的副市长,你说他是无辜的,有可能,但最后出来承担责任的一定有他。”
这些政治内幕太复杂,余时中连听都不想听懂,他只想知道,楼青云到底有没有背叛他父亲:“那我跟我妈呢?你为什么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