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挚还是头一次见潇洒倜傥的少阁主笑得像个傻子一样,原也不忍心打扰。可是看看萧景琰肩背的衣服都已被雪打湿,更担心梅长苏不似几人有内功护体,在这风雪中耽得久了生病,于是再三催促,甚至不惜又将太后的名头抬了出来,几人才顶风冒雪,说说笑笑地打道回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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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挚在宫门口谢绝了梅长苏请他进去用晚膳的邀约,赶回府中和自己妻女团聚去。
梅长苏一行四人回到圭甲宫中,引起以高湛为首的宫人们好一通忙乱。
几人换下湿衣,因为都嫌弃姜汤的味道,于是命人改上烫得滚热的黄酒,围炉而坐,一边饮酒闲聊,一边顺手在火炉子烤些栗子红薯之类,倒也其乐融融。
飞流今天逛了一天,又和人酣畅淋漓地打了一架,难免有些疲累。这时周身暖和,酒意上涌,听着室外大雪飘落的簌簌之声,上下眼皮便不自觉地开始打架,呵欠连天地倚到了梅长苏身上。
梅长苏拍了拍他,轻声道:“困了便去睡。”
飞流揉揉眼睛,瓮声瓮气地回答:“不困。等雪停,打雪仗!”
梅长苏也不再劝说,一下一下轻抚着他的背脊,不多时飞流便身子一歪,趴到他腿上不动了。
蔺晨看着他微微叹息,搁在案几上的手动了动,似是想伸过去摸一摸他的头发,但终究还是忍住了。
梅长苏也低低叹了口气,问道:“你怎么打算?”
“能怎么打算?”蔺晨一仰头干了杯中的酒,“走一步看一步吧,我早说咱们这一趟是白折腾了。”
萧景琰忽然道:“其实我觉得……”
他说话一向直来直去,难得这样欲言又止,蔺晨和梅长苏都颇感奇怪,梅长苏道:“你觉得什么?”
萧景琰看看蔺晨,又迟疑了一会儿才道:“情爱之事我也不大懂,况且这是蔺少阁主私事……”
蔺晨没好气地道:“陛下有话直说。你家长苏的私事我可也管了不少,你就不必客气了。”
萧景琰虽觉“长苏的私事我管了不少”这话怎么听怎么不是滋味,但也不便于此处纠结,道:“我今日看飞流与你并肩御敌,很是开心的样子。”
蔺晨面无表情地道:“刚才高公公给他端来桂花酒酿圆子的时候他也很开心。”
萧景琰道:“他和你在一起是很开心,你受点小伤他都如此情急着紧,你先前与人假成亲没空陪他他也会不高兴,甚至直言不许你教旁人练功。这种种反应,即使不能说明他对你和你对他是一样的,至少也可以说……你在他心目中,到底是和其他人不同的。”
他摇摇头,看了梅长苏一眼,又继续道:“小殊说我站着说话不腰疼,我也知道这轻飘飘的一句‘和其他人不同’对你来说恐怕也不算什么宽慰。只不过……只不过飞流好端端地在你眼前,没病没灾的,你们来日方长,你也不必太过悲观。”
萧景琰向来不是会插嘴旁人私事之人,他和蔺晨因为梅长苏而相识,这一二年间也没少同桌共饮,可两人性格大相径庭,一个又悄悄三不五时呷着陈年老醋,另一个则恃才傲物不愿与当朝皇帝太过亲近,是以一直只是淡淡相交,互相间连话都没多说过几句。因此萧景琰忽然说出这番可算得上推心置腹长篇大论的话,不但蔺晨惊讶地挑眉,连梅长苏都甚是意外。
蔺晨盯着他看了片刻,忽地一笑:“谢了,萧老弟。”探手拍拍他肩头,十分诚恳地赞道:“你这人果然不错,虽然当了皇帝,可一点皇帝的臭毛病都没有,难怪长苏那么喜欢你。”
说罢也不理会梅长苏森然瞪向他的目光,自己又斟了一杯酒饮下,笑道:“不过我蔺晨岂是悲观之人?我看你说得有道理,飞流对我还是很关心在意的,多等个几年,没什么大不了。这江湖虽大,我就不信还有人能在我眼皮子底下将他拐去成亲了……”
“成亲?”本来伏在梅长苏膝上打盹的飞流忽然抬起头来,迷迷瞪瞪地望着蔺晨,含糊问道,“谁和、飞流成亲?”
其余三人齐齐石化,既不知他为何突然醒来,也不知刚才的话他听去了多少,面面相觑中都有种背后说人却被当面抓住的尴尬,一时间都说不出话来。
飞流等不到回答,揉着眼睛坐直身子,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又对梅长苏追问道:“苏哥哥?”
梅长苏干笑:“醒了?”
“嗯,”飞流点点头,忽然响起了什么,对蔺晨道,“你要和我成亲?小瑾说的。”
他这句话说得极是流畅,而一向伶牙俐齿地蔺少阁主却好似舌头被猫叼走了一般,半张着嘴,呆呆地看着飞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