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他已经抓到了那样东西。
就是那枚鬼面戒指。
吴邪的那只手上满是血痕,现在已经凝结干涸,整个手显现成黑锈色。它原先的状态一定是血流满手。戒指在他掌心的位置。并且好像已经长到吴邪的手掌里面去了。看起来那手跟戒指融为一体,就好像那手是装着戒指的容器一样。
而我爬在地上,跟里面那个吴邪仿佛是镜中成像的对影,连动作都一模一样。
胖子用力转过身,用枪托砸开小花顶着他脑袋的□□,变了声调吼道:“我x你大爷!那肯定是□□的粽子!不可能是咱们家天真!”
然而小花极度冷静地,却是强忍着喉咙里的颤抖,直视着石壁里的人说:“他是吴邪。”
张胤禛站在比较远的地方,算是最没有情绪的一个人。他问小花:“所以你打算怎么办?”
没等小花回答,张胤禛身后传来一记非常重的落地声。闷油瓶直接从塔顶最高层一跃而下,落地后一个下蹲,站起身擦着张胤禛的肩膀往石壁这边走。他说:“不准动他。”
然后他穿过错落几层人群,快速坚定地,走到石壁面前。大概闷油瓶身上的气势太吓人,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开了一些距离,石壁前立即空出来一块半弧空地。
闷油瓶走到我身边,蹲下来双膝跪在地上,把黑金古刀搁在一旁,然后伸出手去把石壁上残留的藤条蔓叶全部挥去。他做这些的时候非常投入认真,又十分地细致体贴,好像他擦着的不是冷硬的石壁,而是情人的脸颊。
看着闷油瓶所做的这些,他对待石壁里面那个人的样子,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从轮回天出来,闷油瓶对我的态度产生了那么大的转变。所有的表象最终指向唯一的真相:石壁里面的那个人,才是吴邪。
我木然地望着闷油瓶,脑子迟钝地反应着另一个对应的问题:他是吴邪。那么,我是谁?或者,像张胤禛他们问我的那样,我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整个人无知无觉,完全丧失了思考的能力。做梦也没有想到有一天会遇到这样的情况。下斗挖坟,竟然会挖到自己。那种掀开棺盖一眼看到墓主人竟然是自己的感觉,是无法言绘的恐怖。
我彻底变成了一个旁观者。
闷油瓶不知道擦了多久,他好像想把里面那个吴邪看得更清楚一些,一遍一遍地,跟永远擦不干净那石壁一样,机械地重复着这个动作。当他的手移到吴邪手掌的那个位置,他突然停止了动作,就那样隔着石壁,把手跟那只似乎要从晶石里面伸出来的手掌对贴着,就好像,这样能碰到吴邪的手。
我从来没有见过闷油瓶表现得那么无助低落。他怔怔地看着吴邪看了好一会,然后慢慢地,把额头抵在那座石壁上。
胖子慢慢地走过去,挨着闷油瓶跪在地上,他粗着嗓子哭丧着脸,抓着闷油瓶的肩膀用力摇了摇:“小哥你愣什么呢?咱快把天真救出来。你一定有办法,要怎么做,你吩咐一声,胖爷我照办!”
闷油瓶保持着额头触壁的动作,没有应答。胖子提高声音又叫了声“小哥”,才听到他平静的声音说:“吴邪死了。”
“不能够啊!”胖子突然哇地就哭了,“小哥你是不是伤心傻了?咱天真不会死的!他那么二逼的一人,猴精起来滑溜得跟条泥鳅一样,就这一祸害,怎么会——”说着说着再也说不下去,胖子用力捏住眼睛那块,哽噎得像头待宰的猪。
闷油瓶黑发落下来遮住了他半张脸,没办法看到他的表情。只是在胖子不停叽歪的时候,他撑在石壁上的手掌慢慢抓握起来,手背上青筋暴起,像要把石壁掰开一般,用力地抓在上面。有水滴从闷油瓶脸颊落下,落在晶石上,在鬼戒幽绿的光线下,反射出一个萤火虫一般的光点。
我呆呆地蜷缩起来,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感觉手脚都不在自己身上。只好无力地靠着石壁坐在地上。以上帝的视角,冷眼看着这一切。
胖子缓过了那阵颓然,跟想起什么似的,又打起气来,冲闷油瓶道:“小哥,咱不忙着伤心。这里这么多人呢,快想办法凿开这破石头,把天真救出来啊。花儿爷你说对吧?天真就是——就是成他妈一粽子,咱也得把他带回去啊——”
然而闷油瓶还是什么动作也没有。